李閑走得瀟灑,頭也不回。
他身后,是死一般的寂靜,緊接著,是山呼海嘯般的議論。
臨江的水,依舊在奔流,可城中每個人的心湖,卻被投下了一塊巨石,掀起滔天巨浪。
那支紙人軍隊(duì)被留在了江邊,由衙役們看管著,準(zhǔn)備集中焚燒。百姓們卻久久不愿散去,他們望著那些栩栩如生的紙甲、紙馬,眼神里充滿了復(fù)雜的情緒。
那不再是迷信的產(chǎn)物,而是一種精神的寄托。
“這就……完了?”
“完了,又好像沒完……”
“我怎么覺得,心里堵著的那口氣,一下子就順了?”一個老漢長長地舒了口氣,揉著胸口。
“是??!痛快!比聽了十場《楊家將》還痛快!”
人群開始緩緩散去,但他們帶走的,是那個金衣年輕人囂張的背影,是那句“魂兮歸來”的驚天怒吼,是一個被重新擦亮了的英雄故事。
這場大戲,落幕了。
但它的余波,才剛剛開始蕩漾。
茶館二樓。
碎裂的瓷片和茶水淌了一桌。
負(fù)劍青年看著自家?guī)煾甘B(tài)的模樣,喉結(jié)滾動,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許久,老者才松開手,任由瓷片割破的指尖滲出鮮血。他沒有去看手,目光依舊追隨著李閑消失的方向。
“師父,此人……”青年終于找到了自己的聲音。
“他不是在凈化?!崩险呗曇羯硢?,帶著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顫栗,“凈化,是磨滅,是消除。而他,是在‘敕封’!”
“敕封?”青年不解。
“以萬民愿力為香火,以千古奇冤為神壇,他將三千兇魂,生生拔高成了受人祭拜的‘英靈’!”老者閉上眼睛,仿佛在回味那股撼動天地的氣勢,“怨氣化為威嚴(yán),煞氣凝為神光。這已經(jīng)不是風(fēng)水術(shù),這是……這是神道之法!是開壇敕神的手段!”
青年渾身一震,臉上血色盡褪。
神道之法?那不是只存在于曦光神武時代的傳說嗎?那個時代,皇朝強(qiáng)者可敕封山神河伯,一言以定神位。
“現(xiàn)如今也就東境封神宗,才修煉此法,莫非他來自?”
“不知道?!崩险呔従彄u頭,重新睜開眼,眼中的精光已經(jīng)化為了一片深邃的渾濁,“但臨江府這潭水,已經(jīng)被他攪渾了。不,是攪深了,深不見底。我們原先要找的東西,暫且擱置吧。此地,不可久留?!?/p>
青年看著師父臉上前所未有的凝重,心頭一凜,重重點(diǎn)頭。
這盤棋,太大。他們,下不起。
街道拐角。
千鳥觀那名陰鷙的師兄,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