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鐺幾息功夫,便到了這座城的另一處地方,那是座三層的飯館,她就坐在第二層的屋檐下,屋里的人不探出頭去,是看不到她的,她抱著雙腿,面無表情地坐在那里,她眼中的一切,都讓其覺得惡心和厭惡,那些曾經(jīng)的美好,早就是過眼云煙,她年幼之時怎能想到,這美麗的山城,竟然可以變得像煉獄一般丑陋。
正此時,第二層閣樓里的吃飯的客人,開始驚慌失措的叫嚷起來,一人大呼道:“壞了壞了,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別急,快說說!”
那人大呼道:“咱們鄰城被殺了三四百號人。”
“?。磕亲彸前??!?/p>
“宋家溝!”
這一嗓子,全樓里的客人都呆住了,有三四個正在一桌上吃飯的客人,突然像炸了鍋一樣跳了起來,一個沖出了飯館,一個癱倒在地,一個還沒有回過身來,拿著筷子,坐在桌子旁發(fā)呆,還有一個沖上了二樓,也不知道剛才是誰說的話,就大聲吼道:“誰說的?宋家溝怎么了?怎么就死了?”
剛才說話的那人說道:“你還不知道呢,太慘了,一隊京汴人不由分說地闖進了宋家溝,見人就殺,殺累了,他們才走了,咱是沒到現(xiàn)場去看,我大舅哥剛從那邊跑回來,嚇瘋了都,太慘了?!?/p>
問話的小伙子又慌又驚地立在了那里,像根柱子一般,旁人開口問道:“你是宋家溝人?”連問了四五次,那小伙子才點了點頭。大伙一齊喊道:“那還不趕緊回去看看,快瞅瞅你婆娘,家里人還在不?”
這年輕人才反應(yīng)過來,跌跌撞撞跑下去,再拉著幾個伙伴,碰碰撞撞地跑出了門。
剩下的食客接著話語道:“什么緣由???”
“嘁”一人不屑道:“他們殺人,還需要理由嗎?”
“聽說,是有個京汴人被殺人,他們懷疑是底下的人做的,卻不知道是誰,就挑了一地,殺雞儆猴?!?/p>
“哦,這是他們的老套路了,其實就是手癢了,想殺人了吧?!?/p>
鈴鐺坐在屋檐下,聽到了他們的談話,她心里咯噔一下,驚駭之后,又是強烈的怒意,她心里十分矛盾,她在為這些她厭惡的“賤民”們痛惜,她不清楚自己現(xiàn)在該是個什么角色,從她十四歲那年起,她就不知道自己該是什么人,或是該叫什么名字,還在哪里呆著了,那一刻,她失去了全部,同時得到了虛無縹緲的“新世界”,可“新世界”并不接受這迷路的孩子,她再度失去了全部,腦海里轉(zhuǎn)過了許許多多的烙在其記憶里的畫面,鈴鐺悄悄地平息了自己的情緒,她再次面無表情地坐在那里了,只要還待在這座城里,她就是個沒有感情的丫頭,任何事物或人都不值得她憐惜。
一炷香時間后,整座城都為了那幾百號人的死而轟動了,上等人的目的達成了,這里的人們在憤怒和不甘之后,屈辱地選擇了忍氣吞聲,甚至還在默默慶幸著,那沾滿血的屠刀,沒有砍向自己所在的小城,可誰又能保證,下一次,不會輪到自己呢,有人窮其一生,都不像是再為自己活著,命都可以隨時丟,這樣的日子,連繼續(xù)下去的意義都變得模糊不堪了。
鈴鐺離開了飯館,全憑著自己的潛意識在麻木的走著,不知覺,便來到了一處農(nóng)戶,那農(nóng)家院子很是老舊,外墻都是黃土砌成的上面爬著黃瓜葉和矮成三寸的喇草,任哪個詩人來到這里,都得夸上一句:“此真乃隱居妙地也?!眳s沒有一個愿意走進去,或者住進去的,因為僅從外面看去,便是苦楚的,更別說以這樣的身份,在這種本就煎熬的地域里生活了。
鈴鐺險些走進了那扇松松垮垮的木門,她回過神來后,急急忙忙地加快了步伐,逃離了哪里,可半路上突然碰見了兩個人,一男一女,均四十二三,但穿著老土,加上成日里干農(nóng)活皮膚粗糙,顯得像五十七八的老人了。這二人擋在鈴鐺面前,三雙眼睛此刻都各有深意。
鈴鐺一臉冷漠,假意沒見到這兩人似得,側(cè)開就要走。男人開口,用著一口土腔,說道:“去哪里了?是死是活沒有信?”誰料男人剛說完這句,鈴鐺忽然甩手一巴掌,手背剛好扇在男人的臉上,男人啊了一聲,倒在了地上。
女人趕緊俯下身去看男人情況,同時嘴中罵罵咧咧道:“你這臭丫頭,你打你爹!”未料她一抬頭,就看見了鈴鐺冷絕的目光,女人瞬間慫了,一點脾氣都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