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予行微微欠身,舉止頗有禮數(shù),就連那雙沁著寒霜的鳳眸,此刻也將肅殺陰鷙盡數(shù)斂去,低眉垂眼之時(shí),竟然多了幾分溫潤和煦的謙卑之姿。
楊望平繼續(xù)問道:“眠兒說是在山上救了你,不知路公子為何會(huì)身負(fù)重傷?”
路予行斂眸,唇色尚有些蒼白:“不瞞諸位,我隨家父南下經(jīng)商,誰知路遇劫匪搶道,我被劫匪所傷后與商隊(duì)走散,后又在山中迷路,幸而,被眠兒姑娘所救,不勝感激?!?/p>
三言兩語便交代了清楚,而且他瞧著也真像是哪家富貴人家的公子,不似說謊。
姜醉眠在他稱自己為眠兒姑娘時(shí),側(cè)眸瞄了他一眼。
不巧路予行偏也正在看她,不勝感激四字,像是真在謝她救命之恩。
如果,那眼神不似笑非笑地在她身上掃了兩圈的話。
楊望平又問了些問題,路予行一一作答,連家住何處,家中幾口人,幾畝良田,幾處商鋪都講得明明白白,連楊望平也沒察覺出有何不妥。
一頓飯吃完,趙蘭說柴房條件有限,讓姜醉眠又抱了兩床被褥去鋪在草席上,這才對路予行道:“路公子,家中簡陋,還望你不要嫌棄,大可在這住下,等到你家里人來接你也不遲。”
路予行頜首:“有勞?!?/p>
姜醉眠哼哧哼哧鋪好床褥,正琢磨著要不再給他換個(gè)藥,剛才傷口應(yīng)該又流血了,趙蘭卻一把將她從柴房中拉了出去。
“叔母,”姜醉眠險(xiǎn)些被拉得一個(gè)踉蹌,“你這么著急是有事嗎?”
趙蘭語重心長:“那到底是個(gè)男子,你們二人萬不可獨(dú)處一室,不然將來傳出閑話,你一個(gè)姑娘家家該如何做人。”
“為何男子無事,女子卻要飽受非議?”姜醉眠問道。
趙蘭捏了捏她的臉蛋:“你啊,少貧嘴,聽叔母的沒錯(cuò)?!?/p>
姜醉眠輕聲痛呼,兩手揉著自己臉頰控訴:“叔母,疼?!?/p>
“疼,你才能長長記性?!?/p>
趙蘭說完欲走,姜醉眠又拽住她手臂。
“叔母,我有個(gè)東西給你。”
她將一萬兩銀票從懷中掏出來,趙蘭見了,眼中卻并沒有任何貪婪之色。
姜醉眠把銀票塞進(jìn)趙蘭手中:“這是那路公子給我的,當(dāng)是他的救命錢。”
趙蘭推拒道:“這錢我們不能收,眠兒,你再去還給路公子?!?/p>
前半生看盡奢華yin靡,終是鏡花水月一場虛夢,這點(diǎn)銀錢對他們來說并無誘惑。
家無災(zāi)禍,平安和美,才是要緊。
姜醉眠道:“叔母,他家財(cái)萬貫,這錢定然不會(huì)收回去的,我也并不是想用這錢過什么富貴生活,只是地里如今收成不好,我想讓叔父別再那么勞累了;還有過陣子天寒,我想提前去鎮(zhèn)上給您買些好點(diǎn)的膏藥備下。還有阿櫻,早晚也是要嫁人的,我聽說要多多備些嫁妝,以后才不會(huì)被夫家欺負(fù)……”
趙蘭忽然上前握住她的手,眼中有淚花閃爍。
這孩子眼中心中想的全是他們一家人,甚至沒想過要給自己添置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