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洞天,徹底沉入一種詭異的靜謐。
七彩菌毯柔軟依舊,卻不再肆意蔓延,仿佛被某種無形的秩序約束,只在原有范圍內(nèi)微微起伏,散發(fā)著小心翼翼的暖光。洞頂垂落的發(fā)光小蘑菇們收斂了過于斑斕的色彩,只發(fā)出柔和的、近乎統(tǒng)一的白光,將影子壓得極淡。空氣里的孢子甜香淡不可聞,靈泉流動的聲音也變得規(guī)規(guī)矩矩,不再歡快跳躍。
那場秩序工蜂的突然襲擊與荒誕退走,像一道冰冷的刻痕,劃破了洞天慵懶的夢境。
暖玉榻(菌毯島)中心,蕭閑依舊酣睡,鼾聲均勻,仿佛天塌下來也與他無關(guān)。十三獸蜷縮在他周圍,睡姿卻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那根燒火棍斜插在他手邊,黝黑棍身偶爾流過一絲極淡的混沌微光,旋即隱沒。
弟子們各自打坐調(diào)息,面色凝重,試圖驅(qū)散識海中殘留的嗡鳴刺痛與法則沖擊帶來的滯澀感。無人說話,一種沉悶的壓抑感彌漫開來。
洛清漪靜立于一株模擬月華的蘑菇旁,清輝與月華交融,卻難以完全撫平她微蹙的眉宇。她指尖無意識地拂過月華劍身,劍柄微涼。天律庭…秩序工蜂…它們代表的是一種絕對、冰冷、排斥異己的法則力量。它們的出現(xiàn),絕非偶然。是因為神王傳承,還是因為這片被蕭閑意外塑造成“無序樂土”的洞天,觸犯了某種…天條?
“掌門…”桑紅袖的聲音帶著一絲虛弱的沙啞,她面前的星圖殘片光芒黯淡,推演出的軌跡混亂不堪,時而顯現(xiàn)崩裂的星辰,時而化作僵硬的幾何圖形,“…天律庭…執(zhí)掌‘萬界規(guī)序’…其‘清掃者’出動,意味著…此地已被標記為‘異?!?、‘冗余’或…‘悖逆’之所。它們…不會罷休?!?/p>
慕容塵重劍頓地,裂紋處灰白道韻艱難流轉(zhuǎn):“兵來將擋。”
云瀾冰眸掃過被工蜂“修剪”過、失去活力的靈植:“下一次,或許更強?!?/p>
徐凌雪黑袍下的煞氣躁動不安:“…煩?!?/p>
秦夭夭沒了往日的跳脫,小臉發(fā)白,揪著滑溜的裙角:“它們…好像不怕滑…”
老道士抱著出現(xiàn)細微裂痕的丹爐,唉聲嘆氣。趙小乙蹲在角落,看著一株被工蜂秩序之力波及而變得方方正正的小草,眼神發(fā)直。
那些斑斕菌族更是瑟瑟發(fā)抖,擠成一團,傘蓋緊貼菌毯,色彩都黯淡了許多。它們源自“懶懶核心”的隨性、散漫,在絕對的秩序面前,顯得如此脆弱。
危機感,如同冰冷的藤蔓,悄然纏繞上每個人的心。
就在這時——
“嗡…”
并非之前那尖銳刺耳的工蜂嗡鳴,而是一種…更低沉、更宏大、仿佛來自宇宙深處的…規(guī)則震顫!
整個幽冥洞天,猛地一震!
不是地動山搖,而是…空間結(jié)構(gòu)本身的戰(zhàn)栗!
菌毯表面的流光瞬間凝固!發(fā)光蘑菇的光芒僵滯!靈泉停止流動!所有聲音驟然消失!連空氣都仿佛變成了透明的琥珀!
所有人,包括沉睡的蕭閑和十三獸,動作、表情、甚至思維…都出現(xiàn)了極其短暫的…凝滯!
就像一幅畫卷,被突然按下了暫停鍵!
雖然只有一瞬,但那種徹底失去對身體、對靈力、甚至對時間感知的絕對掌控感,讓所有人毛骨悚然!
“時…時空凝滯?”桑紅袖失聲驚呼,星圖殘片瘋狂閃爍,卻推演不出任何結(jié)果,“不對…是…規(guī)則層面的…干涉?”
下一瞬,凝滯感消失。
但洞天中央,那片最柔軟的菌毯上空,空間如同水面般蕩漾開來。
沒有裂痕,沒有聲響。
一道身影,悄無聲息地…浮現(xiàn)出來。
他穿著一身纖塵不染的、沒有任何紋飾的純白長袍,身形修長,面容模糊不清,仿佛籠罩在一層流動的水光之后,唯有一雙眼睛,清晰得令人心悸——那不是人類的眼眸,而是兩顆不斷進行著復雜推演、閃爍著冰冷數(shù)據(jù)流光的…晶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