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還未來得及動作,忽然一陣熟悉的天旋地轉(zhuǎn)、白芒乍現(xiàn),意識重重地墜入一片死寂。
洛肴再睜眼時,眼前又是那個模模糊糊的房頂。
他動了動酸麻的胳膊,感到身體似乎異于往常的嬌小,下意識地摸到胸口想要查探是否有心跳,手掌卻觸碰到非常陌生的柔軟,洛肴瞬間反應(yīng)過來,不敢再摸,訕訕地放下手。
他翻身下床,看著銅鏡里的自己,鼻骨挺直,面頜線條流暢銳利,英氣十足——但確確實實是個女子。
又看房中鴛鴦紅燭雙喜字,明白他們是再次回到了幻境最初。
“來不及了!”
那些人重復(fù)的話驀然在洛肴耳邊炸開,他趴在床沿推醒沈珺。
沈珺剛睜開眼的視野還是一片朦朧,只辨得清幾個模糊色塊:挽在腦后的烏黑長發(fā)、白凈面龐和淺青色裙裾。
垂眸一看自己,身上正蓋著繡鴛鴦戲水的被褥,瞬時了然,戲謔道:“娘子?”
洛肴無可奈何,嬌滴滴地掐起嗓子:“是,我是,郭兄,快帶娘子上街吧。”
沈珺心尖詭異地懸著點(diǎn)扳回一城的自鳴得意,氣定神閑地起身,二人推開房門,屋前同樣是一只毛色土黃的家犬。
只是這回他身無雜色,渾身似乎愈發(fā)毛茸茸了一大圈,“嗷嗚汪嗷嗚嗷嗚汪汪汪”地叫個沒完沒了,沈珺臉色陰沉了些:“景寧?”
回應(yīng)他的是:“汪汪嗷嗷嗷嗷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嗷嗚——”
沈珺面色鐵青地拎起景寧后脖頸,邁著長腿直直向街市趕去。
二人本想嘗試通過不同的小巷前往街市,但又擔(dān)心人生地不熟耽誤了時辰,于是仍然遵照原路,在途徑的第一條長街,他們再次遇見了賣布人。
他們腳步未停。賣布人:“郭”
沈珺清麗的眼梢飛起來,笑得那叫一個恣肆:“正是,你怎么知曉我?guī)镒由辖??!?/p>
洛肴:“”心道仙君當(dāng)真連裝都不裝了。
行至河畔,跨過水橋,步入即將撞倒小乞丐的街巷,兩人輕車熟路地沿著另一側(cè)墻根而行。
那小乞丐果然在拐角處撞上了一團(tuán)空氣,仰面朝天地狠狠跌了一跤,摔出揣在胸前的數(shù)個熱饅頭,剛穩(wěn)住身子就爬著將那沾了滿地灰的饅頭抓起來,頭也不抬,跌跌撞撞地只知道往前跑。
緊隨其后一聲中氣十足的:“站住!”,三名高壯男子出現(xiàn)在巷子口。
沈珺依舊腳步未頓,卻忽然被洛肴拉住手臂:“等等。”
洛肴警惕道:“你看他們的神色?!?/p>
上一回遇見這些壯漢時,他們皆是一臉橫肉、目露兇光,但此時此刻,盡管他們依舊氣勢十足地堵在巷子口,面上卻透露出突兀至極的驚懼,雙目圓瞪、嘴唇囁嚅,臉上掛滿了一顆一顆的冷汗,跟怎么都流不盡似的。
壯漢怒吼:“偷了東西還想跑!”
神情卻與語調(diào)極其割裂,活像一個人被砍掉下半身,剩下的頭顱安裝在傀儡戲偶上那樣。
壯漢恐怖的表演還未止息,他七竅都幾乎要滲出血來,嘴里還在說著:“看大爺我不打死你這個”
話音未落,他的腦袋“砰”地炸開,鮮紅血液和乳白腦漿四濺,噴射在巷子墻壁上,滿目都是黏糊糊的殘碎肉塊,甚至掛著爆開一半的眼珠子,淅淅瀝瀝地順著墻根流下來。
饒是洛肴應(yīng)對極快地反手掀起羅裳外襯將自己和沈珺護(hù)住,手臂也不可避免地沾上不知何處的人體組織,紅晃晃濕淋淋的。劇烈的腥臭味涌上鼻頭,像陳舊的尸血在地窖里發(fā)酵。
強(qiáng)烈的視覺刺激下,景寧直接狗眼一翻,暈死過去。沈珺亦是呼吸微窒,瞳仁驟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