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山長老猝然起身,“景昱,你這是做什么?!?/p>
洛肴垂下眼簾,盯著劍刃銳利的鋒芒,心道:原來是這樣。
他聽見景昱說:“羅浮尊是鬼道中人,斷然留不得?!?/p>
突如其來的變故將殿內(nèi)所有人的注意皆吸引到此,雁翎之主疑道:“他就是羅浮尊?”
“景昱,你、你”
景寧言語未盡,便被此起彼伏的人聲埋沒,“是啊,六如劍主羅浮尊是鬼道中人”
“可羅浮尊為人向來正派,當年甚至參加過昆侖論道會”
“那是對于仙道敘事而言。”景昱近乎一字一頓道,“他未曾受邀于昆侖,是孤身迎戰(zhàn)、勝上三十六重天之后才由此名聲大噪。人人都知曉昆侖是萬水之源,是靈氣之始,誰能知曉他此舉是否有私心、又是否是魔道的陰謀?”
仙道與魔道本就勢如水火,忌憚鬼修身份是性情使然,景昱又接著道:“我與觀內(nèi)同寅游歷途中曾遭受嶓冢山鬼修伏擊,意圖殺害我們之人便是近年來投靠嶓冢山麾下的虺蚺,想必諸位前輩也有所耳聞,而那虺蚺,最擅長的陣法竟是出自羅浮尊之手?!?/p>
柳惜臉色微變,雁翎之主道:“映山長老,此話當真?”
映山頷首,“確鑿無疑。”
雁翎之主額角淌下顆汗,“若是如此”
蓬萊玉溜仙人啜飲一口茶水潤嗓,“若是如此,鬼、妖聯(lián)手,魔道或?qū)⒂写髣幼鳌!?/p>
有驚呼道:“那豈不是”
映山轉了下玉扳指,“剿邪才是當務之急,此刻斷斷不可內(nèi)訌?!?/p>
此語畢,即刻云合景從。柳惜一挽銀發(fā),瞥眼洛肴道:“方才漌月仙君不是言他與羅浮尊是道侶么?”
洛肴這才掀起眼皮,透過人影憧憧,望向那端坐席上的一襲白衣。
真如風拂玉樹,雪裹瓊苞,實在當?shù)闷鹨宦暋浣苋茉隆?,連對墨藍瞳眸都似在寒泉中浸潤萬年,一如最初所見。但那時他怎么想的?是嗔了一句——
“仙君修無情大道?!?/p>
映山語調(diào)毫無起伏,“不過是為調(diào)查九尾事由,逢場作戲而已?!?/p>
沈珺面無表情地將茶沫刮了一遍又一遍。
分明泡沫早已消散,連茶水都涼透了。
洛肴再度斂下眼,凝視直指心口的那柄映雪。
寒芒與目光交錯,周遭吵吵嚷嚷的“六如”與“羅浮尊”之聲,他一時啞然失笑,那刻輝煌大殿忽然與無間道獄重疊,白玉鋪造的地面閃耀著溫潤光芒,白花花扭動著,活像腐爛物上生的蛆。
柳惜不知被什么逗趣,笑得眼波流轉,走向那被長劍指著,卻鋒銑若脫鞘之刃的人,邊走邊道:“漌月仙君是‘公子只應見畫,定非塵土間人’,一時著了他的道也情有可原,只不過”
她說:“只不過羅浮尊,你不覺得你穿著卻月觀校袍站在這里,像一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洛肴止住笑,唇角勾著反問她,“像嗎?”
視線卻未落在她身上,反而堂而皇之地望著那位未曾抬眼的“漌月仙君”。
“諸位對這鬼道中人有何處置之法?”柳惜瞟過映雪劍,“殺了他?”
沈珺指間力道一岔,看見自己杯中茶潲濺了兩滴,不著痕跡地搶在映山開口前道:“不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