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162章（第1頁）

周乞置若罔聞，目光怔怔地滯于虛空一點，蚊吟般低言：“我等不過妖魔鬼怪死不足惜死不足惜?！?/p>

“九曲鬼河陣毀去，西涼山之眾不一定會殉陣，可你殺人維系陣法，才是讓這么多同僚丟失性命?！?/p>

“你以為我在乎他們？”

周乞倏忽迸發(fā)一聲嘶喊，原是呆滯哀傷的面容擰起來。

“蒼生？蒼生何其空虛、何其渺茫，你朝這天下喊一聲蒼生，你聽聽有人應(yīng)嗎！”

他彈身而起，企圖沖入陣中。

景昱長劍一橫，厲聲道：“我只是不愿辱你，并非不忍殺你，勸你三思而后行，好自為之?！?/p>

強勢靈息如同枷鎖銬鎖周乞四肢，他被桎梏得動彈不得，唯有五官生動，目眥欲裂，青筋幾番暴漲，猙獰可駭。

景昱將抵在周乞咽喉的劍偏開，冷鋒凝作一線，卻是在他肝膽俱裂的視線中移向陣法。

“我說過，你將前因后果告知，或有機會保她一命。”

周乞冷冷凝視著景昱，斜嘴嗤笑，“你是仙門宗徒，她是無辜稚兒，倘若你要她死，那能算什么圣人君子，又憑什么審判我？”他轉(zhuǎn)而大笑出聲：“對！你不會看她死、你不能看她死，是我贏，終歸是我贏了！”

他二人如兩汪對照的水，周乞狂浪滔天，景昱波瀾不驚。

“我非圣人，天底下也不存在完美無缺的君子?！本瓣庞糜喙馄沉松砼月咫纫谎?，平靜道：“我修行證道，不求功德圓滿，只求問心無愧?！?/p>

劍意凌霄，長鳴馳空，冰鏡劍道的浩然之氣急逼殺陣，萬鬼同悲的慟音再度翻騰。

景昱神容堪稱冷漠無情：“你還要跟我賭嗎？”

洛肴將二人暗涌看得明明白白，心內(nèi)了然沈珺不可能真殺那童女。救不了是一回事，親手殺了是另一回事，但周乞這般在意她，就更加不可能冷眼旁觀——如果說沈珺會在離她心脈一寸處停手，那么以周乞?qū)λ那橐馍疃?，勢必忍不到劍鋒逼近五寸以內(nèi)。

哦，不是沈珺，他現(xiàn)在是景昱。

“停！住手！”周乞手足被束縛，脖頸一剎那像繃到極致的弓弦，撕心裂肺，涕泗橫流，“別這樣！求求你別這樣”

洛肴看見景昱無瑕冷面出現(xiàn)一絲裂痕，他不記得生前與周乞相識時覺得此人性格如何，但上回亦是在此地的短短一面，與今日實在大相徑庭。

景昱不愿看人凄愴，意圖速戰(zhàn)速決，主動問到：“早年曾聽聞西涼山大辦喜事，她是你的孩子？”

此刻洞府由寂靜籠罩，仿佛蒙著一層薄薄陰云，偶爾有雨打下來，那是哭聲時斷時續(xù)。

不知是童女被驚醒了，細細地低聲嗚泣，還是囚困于此的亡靈悲慟哀鳴，抑或是周乞喉頭的哽咽，似深夜雪壓斷枝條。

良久，周乞漸漸恢復(fù)平靜，表現(xiàn)依稀恍惚，“她是我的妻子。”

洛肴與景昱相視一眼，皆從對方眸中讀到困惑。陣內(nèi)童女分明不過四五歲的模樣。

“她暴病而亡”

“這是她的轉(zhuǎn)世”

“是?！?/p>

“那她已經(jīng)不是你的妻子?！甭咫纫暰€一游，沒有落點，“她有生養(yǎng)她的父母，有屬于自己的新的家庭。她僅是一介凡人，不應(yīng)出現(xiàn)在西涼山?！?/p>

“不、不是?！敝芷蛟俣燃悠饋恚斑@就是她，她們有一樣的魂魄！”

“凡人總寄希望于轉(zhuǎn)世，因而謬論不存在真正死亡?？赡阄彝薰淼溃y道竟不知因果，才是塵寰的節(jié)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