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下似有規(guī)律的震動,景寧不敢去想他正站在哪里,只覺澎湃龍吟如潮,距離他如此之近。
“握緊劍。”景祁沉聲道,卻沒有緊接著指導(dǎo)劍招,而是忽爾提起:“你記住,它是虛假的,它不可能抵御鏡明的劍意?!?/p>
景寧雖不明所以,仍舊倉促地“嗯”了一句。
“靈息入腕,接下弦一式。”
景寧心頭一跳,依照下弦一式高舉長劍,在從未止息的電光變幻與雷霆萬鈞之中,卯力下刺。
還不等他有任何反應(yīng),就足底一空,整個人四仰八叉地往下墜,摔在草叢中“砰”一聲響。
景寧揉著屁股坐起身緩了半天,才聽見景祁說:“可以睜眼了?!?/p>
他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將眼皮抬起一點兒,方才令人心驚膽戰(zhàn)的場景已消失殆盡,似乎僅是身處尋常山林里,他轉(zhuǎn)頭四處張望著,偷聲緩氣地問:“你在哪里?”
“謝炎或許在附近。”
“好,那我”景寧正要站起身,突然怔住,“那你呢?”
景祁沉默了幾個瞬息,依然避而不答,只道:“謝炎狀態(tài)尚好?!?/p>
景寧掐了掐手心,問:“那景昱呢?”
“”
“你們究竟在哪?”他的尾音開始發(fā)顫。
“景寧?!本捌畹恼Z調(diào)相較于景寧而言泰然得多,他很平靜地說:“我們可能回不去了?!?/p>
“兩個朋友”
漫山遍野綠蓁蓁的林海,樹藤懸垂而下,好似能攀升問仙的衣裾玉帶,可轉(zhuǎn)眼又被霉雨衰靡,凋敝成紙扎的枯枝。
在這一瞬便是一季的萬千幻化中,那襲提劍的白衣突顯亙古,獨行過萬物有靈的洪流。
瀟瀟雨歇,景寧怔怔地凝著衣襟上洇濕的痕跡,未得遮掩而濕透的發(fā)絲滴下水珠,他抹了把臉,感覺那些液體又涼又熱。
不可能
他絮語復(fù)述著:“不可能肯定都是假象”
他些許木然地邁動步伐,穿梭林間,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也不知曉應(yīng)該去往何方,獨自尋覓出路的途中,又迷茫地淋了一場細雨,校袍濕噠噠地黏在身上,才驀地生出不再有父親或者師長一路庇護的感受。
視線掠過灌叢,足底踩在枯葉發(fā)出咔擦的干裂聲響。
聽得景寧的心臟也跟著一步一緊,手中劍成了他唯一的心理依靠,正撥開層障目的垂藤,卻是身體不由自主地前傾——
“??!”
景寧一腳踏空,由著慣性不受控制地跌滾下緩坡,胡亂地想要抓住些什么穩(wěn)住身形,掌心被摩擦得火辣辣的疼,卻什么也沒揪住,猛地滾到坡底啃了一嘴泥。
“哎呦?!彼÷曀粴?,抱怨著爬起來,抖落金絲鑲嵌“月繡楠竹”上沾粘的泥葉,絮絮叨叨咒罵這討人厭的樹莖,鼻子又是一陣發(fā)酸。
可待他抬起頭來看,嘴里的哀怨吐不出來了,皆梗在喉嚨里。
景寧高舉鏡明,想問一聲“景祁你還在嗎”,卻終究是生生咽了下去,“沒關(guān)系是假象”
在他的低語間,那只舔舐掌墊的云豹已悠悠揚起了頭,轉(zhuǎn)為匍匐姿態(tài),狩獵神情的眼眸內(nèi)綴著幽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