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如此,他向來口直心快,再加對魔道頗有勢不兩立之風(fēng),或許會對你”
洛肴垂下眼簾看他,語調(diào)似是毫不在意,“映山長老又不能把我大卸八塊。別瞎操心了,仙君大人,好好養(yǎng)傷要緊?!?/p>
他繞過屏風(fēng),屋外已是朦朧,亭臺樓閣皆沒于煙雨,卻月觀依山傍湖,山巒雖矮,映在水面依舊青翠欲滴。
映山長老。
記憶內(nèi)的面貌與名號重疊,洛肴在小徑盡頭拐彎,走近數(shù)日前方拜訪過的宅院。
那日亦是蒙蒙細(xì)雨,廳內(nèi)沏著一杯上好的碧螺春。
“洛、肴?”白衣人眼皮也未抬,呼散杯沿邊升騰的熱氣。
洛肴思忖片刻,還是裝模作樣地抱了抱拳,“晚輩久仰映山長老尊名。”
映山長老沒搭話,慢悠悠地啜飲,好似階下人又不存在一般,飲盡茶后才想起晾了這么個人。
“貧道聽景寧言,你同沈珺是道侶?!?/p>
洛肴環(huán)顧一圈,不等映山示意,直接在梨木方椅落座。
“是?!?/p>
映山平靜神情驟變,冷冷道:“沈珺所修是無情大道,道侶?笑話!”
杯盞“嘭”地擲碎在地,正巧砸在洛肴足邊。
洛肴看也沒看那杯盞,尋了個舒服的角度靠著,反問:“映山長老若是不信,何必放我入觀?”
“你以為貧道是因為相信?”映山白眉擰緊,“鬼修這等邪門歪道,哪怕只容你踏進半步,都嫌玷污了本觀檻上的灰!”
他鼻子呼出的氣直將白須吹起,隨手朝洛肴扔了張紙,“沈珺要尋你。”
洛肴瞥過一眼,是那張“通緝令”。
他單手撐頷,噙著點笑道:“原來是我‘自投羅網(wǎng)’了?!?/p>
映山那雙鷹似的眼直勾勾凝視著洛肴,沒接下他所言,轉(zhuǎn)而道:“本觀弟子常在歲至二九年華時下山游歷,卻從未有過觀中前輩同行的先例,沈珺此行,一是玉衡宗主實在放心不下愛子,二是他”
映山忽然停頓,“不知你對凡人記事了解多少?”
只是他沒等洛肴回答,便已自顧自將話續(xù)上。
“卻月觀坐落升州,臨近江都,江都原稱廣陵,舊朝煬帝諱廣,覺得‘廣陵’其名讀來像他的陵墓之稱,大晦不吉,故而更名,只可惜——”
“只可惜突逢兵變,敗后受絞縊,他仍舊是歿于廣陵。”
“不錯。”映山眉心未解,“名號易改,宿命,卻從來未變。”
洛肴懶得同他虛與委蛇,明知故問:“長老想要暗喻些什么?”
映山深深看了洛肴一眼,“沈珺此去游歷,回來時卻攜了位‘道侶’,若是他修截釋大道也罷,可偏偏修無情道。”
洛肴沒說話,聽映山兀地冷笑一句,厲聲道:“貧道可以直白告訴你,沈珺命帶情劫——劫、就是劫,縱使被冠以情字,也變不了命數(shù)分毫!即便你二人道侶是真,沈珺對斬情劫于心不忍,卻月觀也不可能留你!”
他話音方落,只揚臂振袖,一柄映雪憑空襲來,洛肴急遽偏頭,劍鋒刺入距臉頰兩寸處的椅背。
洛肴瞬時收緊了拳,道:“長老這般著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