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jié)果次日嫌他“特別臟”的小少爺給他裹了件特別干凈的氅,他沒忍住悄悄摸了好幾下,小少爺忽地來了句:“像小黑?!?/p>
“什么小黑?”
洛肴心內(nèi)正反駁他才不黑,這是正常膚色,小少爺又自顧自解釋道:“小黑是我撿來養(yǎng)的貍奴。”
他郁悶地咬了下后牙,腮邊繃起一條線,好半晌才辨出小少爺那句話里憋著的笑音。
他想抬頭瞄一眼,終究卻是沒有抬,指頭隔著衣料勾了勾鎖骨間,那處墜著枚長命鎖,是父母親留給他最后的遺物。他欲說此物不值錢,但勝在寓意,想送出手時瞥見小少爺腰間佩著一物,如同詩中所言的“白玉盤”,還是悻悻松開了手。
之后如期抵達襄州,小少爺當真心善,沒將他甩給巡撫賑濟,竟把他安置在了一處學館。學館內(nèi)的老先生亦畢恭畢敬地對小少爺稱是,分別時他清貴地朝洛肴一頷首,雙手負在背后,用一種裝模作樣的語調(diào)道:“要乖——嗯尊聽師長教誨哦?!?/p>
洛肴垂落身側(cè)的手指絞住褲腿,將兩指間的布料擰成個疙瘩團,依舊未曾抬首看看小少爺究竟長的什么模樣,直到他轉(zhuǎn)過身去才窺望了眼背影,潔白無瑕像遙遙山峰頂端的一點晶瑩雪花。他想他真是恩將仇報的小人之心,竟然討厭起眼前這個救助他的大恩人,討厭這身白衣裳,就像討厭天邊的云彩一樣。
“我當年找到的第一個小孩,他躲在浣紗坊的耳房,院內(nèi)空蕩蕩的,一點雜音也沒有。井邊有只淺口木盆,已經(jīng)盛好了水?!?/p>
洛肴不想讓“他”的言語擾亂心神,卻不由自主地回憶起兒時的村莊。村子規(guī)模不大,約莫幾十戶人家,多以耕田聊持生計,唯有一處緙絲、一處浣紗,浣紗坊在村內(nèi)東南角,依河而建,素來人煙稀少。
此詭異場面雖使三人驚異了一剎,但也僅僅只有一剎,轉(zhuǎn)眼便恢復鎮(zhèn)定,目光一掃確認這些人早已了無聲息后就悄然折身,他們倒不是當真抱著此地還有旁人的心思,不過想摸尋出更多線索——關于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目所能及的一切究竟是真是假、那些跟他們幾乎一模一樣的人究竟來自何處,如若身在幻覺假象,那么勢必是要有陣眼存在。
陣眼是整個場景中的特殊之所在,街上諸戶皆大門緊閉,冷不丁見到開了一條縫的廣亮大門,自是寧可殺錯不能放過。
但顯然此處并非善地。洛肴轉(zhuǎn)過身,不經(jīng)意朝庭院角落望了眼,只見抄手游廊拐角似有虛影晃動,上半部分隱在陰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