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陸子期立刻察覺,趕緊扶著她的肩讓她坐直,另一只手去桌邊拿過水杯——是他剛才晾的溫水,“累了就歇會(huì)兒,嗯?”
蘇妙妙接過水杯,小口小口地抿著。她抬眼望他,煤油燈的光落在他臉上,將他眉骨的棱角磨得柔和了些,平時(shí)銳利的眼眸里,此刻盛滿了不舍。
“陸子期……”她忽然往前一撲,胳膊緊緊環(huán)住他的腰,臉埋在他的軍襯衫上蹭著,“我不想走了……”
聲音悶悶的,帶著濃濃的鼻音。
陸子期穩(wěn)穩(wěn)接住她,大手輕撫著她的后背:“乖,就去幾個(gè)月,等放寒假,我去北京接你。帶你去逛天安門,去吃糖葫蘆,還帶你去看故宮,好不好?”
“幾個(gè)月好久……”她在他懷里蹭了蹭,“一天見不到你都難受……”
他捧起她的臉,指腹輕輕擦過她的眼角。他的指腹有些粗糙,是常年握槍磨出的繭子:“我的妙妙是最勇敢的,是不是?去了好好讀書,等你放假回來,我給你燉雞湯——這次肯定不糊。”
蘇妙妙被他逗得“噗”一聲笑了,眼淚還掛在睫毛上,嘴角卻先彎了起來。她吸吸鼻子,用力點(diǎn)頭:“那你要每天想我!一千遍!少一遍都不行!”
“每時(shí)每刻都想?!彼皖^,在她額頭印下一個(gè)輕吻,“從你走的那一刻起,我就開始數(shù)著日子等你回來。”
整理完行李時(shí),窗外的月已經(jīng)升到中天。陸子期忽然轉(zhuǎn)身去了外間,不一會(huì)兒端著個(gè)搪瓷缸子回來,熱氣裊裊——是麥乳精,他托人從縣城供銷社買的。
“喝了好睡覺?!彼迅鬃舆f到她手里,掌心托著缸底,“放了兩勺,不甜不淡正好?!?/p>
蘇妙妙捧著缸子,小口小口地喝著。喝到一半,她低頭一看,忽然“呀”了一聲——缸底刻著一行小字:“妙妙專屬”。
字刻得不算好看,卻一筆一劃都用了力。
“你什么時(shí)候刻的?”她舉著缸子晃了晃,眼睛瞪得圓圓的。
“下午。”陸子期語氣平靜,“怕你到了學(xué)校,用別人的缸子不習(xí)慣,就刻了你的名字?!?/p>
蘇妙妙捧著杯子,心里甜得發(fā)脹。她忽然湊過去,在他下巴上親了一口:“陸子期,你真好?!?/p>
陸子期耳根一熱,伸手將她攬入懷中,沒說話,只是下巴輕輕蹭著她的發(fā)頂。
夜深了,蘇妙妙打了個(gè)小哈欠,終于將最后一塊手帕塞進(jìn)箱縫。陸子期替她合上藤箱,“咔噠”一聲扣上鎖扣,忽然彎腰,一把將她打橫抱了起來。
“呀!你干嘛!”蘇妙妙嚇了一跳,驚呼著摟住他的脖子,“快放我下來!我自己能走!”
“抱我的小祖宗去睡覺?!彼€(wěn)步向床邊走去,“明天要趕早車,得四點(diǎn)起,今晚得睡夠了?!?/p>
他輕輕將她放在床上,拉過被子仔細(xì)掖好邊角。正要起身去吹燈,衣角卻被拉住了。
蘇妙妙小手緊緊攥著他的軍裝衣角,眼睛亮晶晶的:“你要等我睡著了再走?!?/p>
“好?!标懽悠谠诖策呑?,大手輕輕拍著她的背,“睡吧,我在這兒陪著你,不走。”
蘇妙妙乖乖閉上眼,鼻尖縈繞著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混合著麥乳精的甜味。他掌心的溫度透過被子傳來,暖烘烘的。臨睡前她迷迷糊糊地想:到了北京,第一件事就是去傳達(dá)室打電話……
煤油燈芯又“噼啪”響了一聲,光暈在墻上輕輕晃動(dòng)。窗外的月色越發(fā)溫柔,風(fēng)也輕輕,拂過窗欞時(shí)悄無聲息。
今夜的月光,大約是懂離愁的,所以才這么柔軟,這么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