撐傘的女人不喜歡直接回答周培毅的問題,她總會在得到問題的一瞬間,選擇反問:“陛下,在您的視角中,意識是什么?”
“電信號?!敝芘嘁悴患偎妓鞯鼗卮鹫f,“意識是大腦中融合了記憶、習慣和情緒物質分泌的電信號?!?/p>
“您說得對,卻也不全對?!睋蝹愕呐嘶卮鹫f,“意識是一種電磁波,純粹的電磁波卻無法復制人類的意識。不然,以伊洛波人的技術,早就應該使用電子儀器創(chuàng)造出獨立的思想?!?/p>
“那意識是什么?”周培毅緊鎖眉頭地問。
女人也不再賣關子,回答說:“對我們伊洛波人而言,意識是寄宿在大腦中的靈魂。我知道您似乎并不喜歡這樣唯心的說法,您可以把意識看做是過去一切歷史和物理現(xiàn)實的共振。它依托于電信號存在,也需要完整的大腦。而對于這里的瓦盧瓦女士而言,她的大腦已經(jīng)隨著肉身的死亡進入了永眠,但她的意識,卻在她將‘異信者的挽歌’刺入心臟的動作,永遠錨定在了歷史上?!?/p>
周培毅看了看女人,又看向了在盛開的黑色大麗花中心,瓦盧瓦已經(jīng)失去了血色的身體。
大腦隨著肉身的死亡進入了永眠,而不是一起死亡。
這是星門之后,哪怕是被周培毅完全破壞了場能循環(huán)的牛頭怪物阿維尼翁,也能保留一具相對完整的肉身。它和她都不是“死了”,而是徹底失去了作為肉身驅動的能量。這些能量就是心臟的跳動,場能的流動。
所以瓦盧瓦的肉身,就像是被拔掉了電源的機器,如果再次重建心臟,說不定還有辦法動起來。
而她的意識,錨定在了歷史上?這是什么意思呢?
周培毅反復確認過,阿維尼翁絕對沒有復活的可能性,才下令納爾斯去埋葬他的尸首,而不是將其燒毀。
因為阿維尼翁的意識,在最后的彌留階段,在周培毅看見了他過去的瞬間,就隨著深淵的湮滅而消散。沒有錨定,沒有殘留。
和阿維尼翁不同,瓦盧瓦最后的自殺和詛咒,雖然殺死了她自己,卻也把自己的意識深深錨定在了匕首上。
而匕首,和匕首施加的詛咒,錨定在了監(jiān)察官的身上,錨定在過去一千年物質世界最龐大集中的能量,最有影響力的因子上。也就錨定在了歷史本身上。
“意識是過去一切歷史和物理現(xiàn)實的共振”,那女人如是說。
瓦盧瓦的詛咒,在歷史本身上留下了錨定,就像是在線性歷史的演進過程中打下了一枚楔子。只要時間存在回到這個時間點的可能性,就會無限次地回到錨定的時間,重演和共振出瓦盧瓦的意識。
而無錨的時間,發(fā)生的一切事件都重回隨機,沒有被錨定的一切事物都會在時間的變化中發(fā)生不可預測的改變。
這樣想來,瓦盧瓦確實就寄生在這把匕首上,這是她的錨。時間可以向前走,也可以向后走,同樣可以混亂無序地走。向前演進的時間留下的錨,確保了時間的穩(wěn)定性。確保了歷史的進程沒有被打斷,沒有被干擾,更不會被破壞。
只要短暫回到那個瞬間,哪怕不需要改變整個世界的時間線,也能救回瓦盧瓦的意識。
她的意識,她的肉身,以及她留在凡塵俗世某一處的“執(zhí)念”,能拼湊出一個完整的,鮮活的她!
而正相反,如果周培毅在這里強行使用自己的能力,想要在這里逆流時間,把瓦盧瓦救活,并不會像是當時救活師姐一樣。她的意識并不在她的大腦里,而是在匕首中,逆流時間只能得到一具完整但空洞的去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