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道士托馬斯是回到房間取東西的。他在桌面上簡單翻找了一下,拿出了一張干凈的印花紙,上面用優(yōu)美的花體書寫著什么東西,但周培毅看不清。
他將這張紙裝進信封,用火漆和印章封住開口,又在信封的正面貼上了一枚郵票,完全不像是一位開拓時代之后的人類。同時,周培毅也注意到,修道院之內不僅沒有隨身機,甚至沒有納米機器人。他沒有看到任何人使用任何模式的通訊工具,這里就連信號塔都沒有。
托馬斯制作好這封精美的信箋,放在手中,站起身,離開了房間。他似乎要尋找這里唯一能向外通訊的方式,而這種方式居然和千年前一樣古老,只能依賴人力傳遞的信件往來。
托馬斯在修道院不斷前進,周培毅在他身后緊緊跟隨。隨著托馬斯的步伐,周培毅所見的畫面又變得模糊了起來,而這一次并不是執(zhí)念的自我隔離,而是記憶的主人,他的記憶模糊了。
所有場景都變回了色塊,而周圍傳來的聲音就像在山谷中回響,不斷縈繞在耳畔,反復播放。
周培毅聽到了哭泣聲,聽到了求饒,像是來自一個孩子,同時也聽到了呵斥和暴怒的責罵。托馬斯的腳步突然快了起來,周培毅也隨著他不斷向前。
他打開了緊閉著的門扉,一個低矮的身影從他肋下飛快跑開,而房間里,還有一個人,一個模糊的色塊,一張模糊的臉。
但此時此刻聲音卻變得清晰了一些。
“托馬斯修道士,此時此刻你應該在房間里清修。”那人說。
托馬斯的聲音不像之前那樣熱情,反而變得畏懼而拘謹,他低下頭,小心翼翼地說:“院長大人,我有一封寄回家里的信。”
“好,我會安排?!蹦巧珘K說,“與家人聯絡是人之常情,但會讓你的心靈無法平靜,你需要全心全意去侍奉神明,凡塵俗世不過是你的阻礙。為了你的清修,以后還是少寄些信。”
托馬斯乖巧地答應,在這個人面前他似乎完全沒有反駁的地位,只能聽從他的安排。
但他又突然鼓起了一點點勇氣,小聲說:“院長大人,剛剛那個男孩”
色塊又模糊了一點,但聲音卻更加清晰了:“他的父母,對他期望很高,希望他能和你,和我們一樣侍奉神明。他的品性有些拙劣,我正在糾正他?!?/p>
真的嗎?那些哭訴,那些動靜,真的來自訓斥和糾正嗎?
不僅周培毅懷疑,托馬斯也感到了疑惑。周培毅能看到,他緊握著拳頭,將自己的手掌捏得慘白,后背也在不住戰(zhàn)栗。
但他一言不發(fā),再次向那個模糊的色塊行禮,在得到了修道院院長的同意之后,交出了自己的信件,放在院長的桌上,退出了房間。
然后,畫面又開始一點點變得清晰了起來。托馬斯快步走著,走著,走出修道院,然后畫面突然開始旋轉,像是被吸入了河流中的漩渦,將周培毅也卷入其中。
場景再次變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