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培毅作為落魄貴族理貝爾與拉提夏王的會面并沒有持續(xù)很久,嚴格意義上講,那位拉提夏的國王所要見的是阿爾芒公爵,理貝爾不過是附帶。
只是與陛下打了個照面,簡單接受了這位陛下禮節(jié)性地問候之后,周培毅在離宮的會客廳半跪了兩個小時,聽著阿爾芒公爵與拉提夏王沒有什么重點的閑聊。盡管他非常努力想要從兩位大人物的聊天中聽出一些有關(guān)局勢變化的蛛絲馬跡,但實在是無能為力。兩人的談話只有些家長里短的內(nèi)容。
不過,這也足夠了。
拉提夏王不是他的曾祖,不是那種洞悉人心又深謀遠慮的傳奇王者,但也不愚蠢。在此時此刻召見理貝爾,所釋放出的政治信號非常鮮明。而周培毅所需要的,也不過是這種模糊的信號。
雷奧費雷思公爵夫人也好,落魄貴族理貝爾也好,對于拉提夏王來說都不重要。對于拉提夏而言,這位王者需要的是與卡爾德穩(wěn)定互信的盟約,需要的是自己聰慧美貌的女兒繼續(xù)活躍在外交中,需要阿爾芒代替自己與圣城保持超越“友好”又不至于“忠誠”的關(guān)系。
所謂現(xiàn)實的真相,不管周培毅做了多少鋪墊,不管雷奧費雷思公爵夫人擁有多少為她辯護的證據(jù),都只需要概括為:她下命令發(fā)射的子彈,確實在卡爾德?lián)糁辛艘辽悹柟鞯钕拢㈦U些讓殿下喪命。
托爾梅斯所受的傷很重,但與伊莎貝爾殿下中彈那一次不同,周培毅這一次更加熟悉這種子彈的工作原理,也更加了解了自己的能力。場能逆流之下,子彈的毒性在周培毅剛剛接觸托爾梅斯的瞬間就被消弭不見。
但托爾梅斯依然需要住院,至少要療養(yǎng)一周的時間。
周培毅來到托爾梅斯的病床前,在這個拉提夏皇室特意吩咐過的、沒有人打擾的特殊病房里,看望已經(jīng)恢復意識的托爾梅斯。
“您已經(jīng)不需要避嫌了嗎,理貝爾先生?”
托爾梅斯的氣息依然十分虛弱,聲音也很輕。此時距離她中彈已經(jīng)經(jīng)過了十個小時,外面的天色已經(jīng)全黑,只有柔和的月光在城市天穹的增幅下照耀著拉提夏城。再過四個小時,恒星的光芒會從東邊出發(fā),重新占據(jù)天頂,而炙熱與溫暖,會像千萬年來一樣,繼續(xù)籠罩拉提夏人。
周培毅坐在床邊靠窗戶的位置,從自己帶來的口袋中拿出一枚蘋果,在手指尖凝結(jié)出場能構(gòu)造的刀片,緩慢地削皮。
托爾梅斯的問題,他沒有回答,而是說道:“一天一個蘋果,醫(yī)生遠離我?!?/p>
托爾梅斯想笑,卻因為中彈的傷口不敢做什么大動作:“您總是有這種奇怪的諺語,蘋果只是蘋果啊?!?/p>
“蘋果只是蘋果。”周培毅倒也沒有反駁。
托爾梅斯微笑著:“但終歸是對身體有好處的?!?/p>
“是啊?!敝芘嘁銓τ谙魈O果很熟練,但現(xiàn)在手里的這種新工具卻并不算順手,“你今天的一切犧牲,都是值得的?!?/p>
托爾梅斯愣了一下,很快意識到了周培毅話語中的暗示。她低下頭,身體微微顫抖,臉上的肌肉全部繃緊,讓她的表情管理幾近崩潰。她在忍耐,忍耐著想要哭出聲的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