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睡著了?”
小心翼翼走近的托馬斯神父,有些詫異地看著這躺倒的怪物,尤其難以置信地看著那張安靜又威儀的面容。
周培毅手持騎士王圣劍,站立在怪物面前,靜靜點了點頭。
當騎士王圣劍將周培毅的力量傳導至怪物身軀之上,萬象流轉的力量切斷了它和自身場能的鏈接,似乎也斬斷了它所承受的痛苦。
所以,是場能引發(fā)了它的痛苦?還是場能本身就是屬于它的折磨?
托馬斯細細觀察,想要從那張臉上找到什么拼接的痕跡,但無奈地發(fā)現,這張屬于第二神子的面容,是真的天生長在了這怪物的頭上。
“這是第二神子大人嗎?”他不禁問。
“是,也不是?!敝芘嘁慊卮鹫f,“他的本體在星宮的地心,被騎士王的遺骸束縛著,作為星宮的心臟,為整個星體提供動力。這里的這一個,應該是他的投射。”
“這東西有實體?!?/p>
“神子的投射都會有實體,他們是星宮的‘造物主’,他們的所思所想就是星宮真實存在的現實?!敝芘嘁阏f。
“那他為什么要投射出一個這樣的自己呢?”托馬斯不解地問。
“因為這就是他真實的感受,痛苦,臃腫,被束縛?!?/p>
周培毅神情嚴肅,在怪物身邊放下了劍箱,把圣劍插在不是黑曜石的地面上,然后坐在劍箱上,長嘆一口氣。
“守護騎士所代表的讖語,常常就是星宮神子的死因?!彼卣f,“第二神子,死于極度的痛苦和自厭?!?/p>
“這是一位神子”托馬斯有些不敢相信。
“神子也是人類,不是真的成為了神明。這些人中,也有不少是憑借家族、地位與偶得的天分,成為了人世間至高無上的權力者。”周培毅不屑地說,“不要把他們真的當做神明在人間的代行者,要祛魅。”
“可他是一位神子,一位國王,為什么他會如此痛苦呢?難道他在來到星宮之前,就已經有了如此之多的遺憾嗎?”
“這對你來說應該很好理解,托馬斯?!敝芘嘁憬忉尩?,“有人把遭遇的苦難歸因于外物,有人把一切不幸歸因于自己??傆行┤?,會用別人的錯誤去懲罰自己。比如你,神父。”
托馬斯不無悲憫地看著這臃腫的怪物,看著第二神子內心中的自己,他所投射出的野獸。它剛剛是那樣痛苦,煎熬,每一聲哀嚎都是絕望的哭喊。
痛苦的人表面上往往偽裝得與常人無異,內心卻不停吶喊、哭訴、求救,但他們內心的聲音,終究無法被人聽到。
最終,只能變成這樣絕望的哭喊,臃腫的怪物。
當人類的內心缺乏了支撐,當現實生活的苦難已經讓美好的愿景變得太過遙遠,當慘痛現實的真相讓面對它都需要鼓起勇氣。種種這些痛苦,將人心扭曲,豢養(yǎng)出這樣的野獸。
它看起來就像是自己,卻不像自己。它會封閉自己的內心,卻渴望得到真正的救贖。它拒絕現實,但又無法逃脫現實。它擁有著狂暴的力量,卻只能用來傷害它自己。
周培毅記得,記得他進入神子試煉,第二神子所在的墳墓時,看到的真實的他。在那些輝光和自戀的皮囊之下,那個痛苦孤獨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