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培毅向前一步,將威脅著阿德萊德小腹的黃銅細蛇抓在手中,直接把它從蛇身的中間扭斷。
只要斷開,如同水蛭一樣的蛇頭就馬上偃旗息鼓,變成一個平平無奇的三角。
周培毅依然戴著手套,把這個蛇頭張開。蛇頭里不僅僅是沙蟲一樣一層一層的口器牙齒,作為一條蛇,它當然長著一對長長的毒牙。剛剛只是隱藏在上牙膛的結(jié)構(gòu)里面,沒有顯露。
周培毅掐住了蛇頭,像是取毒一樣把它的毒牙按出來,然后從中間折斷。
果然,在毒牙的斷口處,流出的就是那種氣味類似瀝青一樣的液體,但在毒牙之中,顯然還沒有變得粘稠,而是在暴露在空氣之中后才漸漸變得凝滯。
毒牙向人體內(nèi)注入這樣的毒液,沙蟲一樣的口器則吸走血液。金屬構(gòu)造而成的沒有生命的邪物,居然可以完成如此復(fù)雜的工作。它們正在代表一個人的意志,是一套更加完整而龐大的系統(tǒng)中,最為底層的組成部分。
在整個房間的地面之下,墻壁之中,每一個孔洞縫隙里,都藏著數(shù)以萬計的這樣的黃銅細蛇。它們藏身在黃銅回路之中,作為整個拉提夏皇城的地基與根系,蔓延到每一位皇族的居身之所。
這是個養(yǎng)滿了水蛭的沼澤,是豬籠草的陷阱。只不過,被香甜氣息吸引而來的不是飛蠅,而是這些光鮮體面的拉提夏皇族。
他把他們豢養(yǎng)在這里,把自己的妻妾子侄,都當成了屠宰場上待殺的豬狗,等待著時機合適的時候,把“存放”在他們身體里的能量一口氣抽走,喂飽了這些吸血的水蛭,讓它們成為自己的養(yǎng)料,養(yǎng)成更加邪惡和巨大的怪物。
這東西,這一套設(shè)計,要比卡里斯馬大帝的青銅巨樹和維爾京的人腦藤蔓更讓周培毅感到惡心。而它,似乎也確實在設(shè)計上高于那兩人對于世界樹的模仿。
卡里斯馬大帝把大地和國土當做了自己身體的延續(xù),維爾京將他人的意識保存,當做自己的珍寶,而設(shè)計這東西的人,把與自己有著親密血緣關(guān)系的家族,全都當成了可以果腹的果實。
他模仿了世界樹,讓所有在他籠罩范圍內(nèi)的人類,都生長成可以成為他養(yǎng)料的果實。他只是在等待他們成熟之后,才會享用美味。
他認為自己遠高于其他人類,認為自己的性命出于更高的維度。這不是神,也不是天道,這是純粹的貪婪與私欲。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不是天地殘忍,而是天地不在乎。萬物芻狗,都是物質(zhì),物質(zhì)要遵循規(guī)律,規(guī)律之下,沒有高貴之物。
所謂天道,陰晴圓缺,生死長消,輪回不止的過程中,損有余而補不足。而不是像這樣,貪婪于壽命與能力,將所有一切都當做自己的養(yǎng)分,像低等的水蛭一樣渴求鮮血。
無論是誰,是誰造就了這個系統(tǒng),他只是模仿了世界樹,遠遠不是在追求與神相似。他只不過是怕死,怕到要讓所有人為他陪葬。
周培毅冷冷地抬起頭,沉沉嘆了一口氣。
在他旁邊的楠木梳妝臺上,王妃的梳妝盤與金銀首飾都被女仆整齊地收納在一個一個精致的盒子里,在鏡子旁邊,只有一個小小的相框。
相框里,朱莉王妃還保持了生前的音容笑貌,抱著她心愛的孩子,那個周培毅還沒有見過的拉提夏小公主。
照片里沒有其他人,自然也沒有拉提夏王。
周培毅把相框放倒,扣在桌子上。王妃已死,那孩子,恐怕也不會再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