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樓前,他們一起幫她布置了床鋪、貼照片、裝小臺燈。陳衛(wèi)東還堅持裝好了那個從紐約帶來的便攜書架。
臨走前三人擁抱了一下。南梔沒說太多,只說:“你們路上小心。”
可等一轉身,李雪的臉就冷了。
下樓時,她站在停車場角落,語氣生硬:“現在是不是可以停止表演了?”
他沒出聲。
“你一副父愛的樣子演得很努力?!彼p笑了一下,“可惜你演不了一輩子?!?/p>
他扭頭盯著她,臉上寫著克制。
她繼續(xù)說:“你在做這些的時候,有沒有一點點愧疚?”
“愧疚能改變你的人生嗎?”他平靜地回。
“不能?!彼f,“但你至少應該知道,你的人生是在別人的傷口上重新開始的?!?/p>
他們坐進車里,一路無話。
而在那棟宿舍樓的陽臺上,南梔一直沒有離開,她聽不清母親具體說了什么,卻知道他們之間的縫隙,遠遠比她以為的還要深。
送完女兒回紐約后,他們的婚姻恢復了慣常的沉默。李雪繼續(xù)出現在各種社交場合:亞裔商業(yè)論壇、移民公益酒會、布魯克林文教基金籌款宴……她永遠是得體的“陳太太”,談吐溫和、表情收斂。有人問:“你怎么看中國移民女性在高知婚姻結構中的話語權?”她答:“我不代表別人,我只是做好自己的角色?!?/p>
每次回到車上,她就立刻摘掉耳環(huán),把晚裝扔在后座,從不再多說一個字。
有一次,陳衛(wèi)東忍不住說:“你到底還要演多久?”
她回了一句:“我不是在演,我在還債?!?/p>
真正讓她意外的,是陳家父母的態(tài)度。
那是婚后第一次她去拜訪。她本以為會面對傳統的審視或含蓄的排斥,結果餐桌上,母親夾了她愛吃的蒸豆腐,說:“衛(wèi)東小時候也挑食,是他爸硬逼才改過來的?!?/p>
飯后,父親把黃酒端給她:“遲結婚沒關系,關鍵是以后走得穩(wěn)?!?/p>
廚房洗碗時,陳母低聲跟她說:“你們能走到今天,我們都知道不容易。我們不管你過去怎樣。只要你讓他安穩(wěn),我們就支持你?!?/p>
李雪沒有回應,只是繼續(xù)洗著碗,碗里的泡沫漫過她手指,她抬頭確認水溫剛好,然后把水龍頭關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