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寫道:“有些聲音不是為了被聽見,而是為了讓我們記得自己曾存在?!?/p>
一位身著灰色外套的老人站在鐘樓下,默默望著塔頂。他說:“我祖父就是當(dāng)年的鐘塔修復(fù)匠。他告訴我,每修好一段裂縫,就像縫補(bǔ)了一段歷史?!?/p>
我將這句話悄悄記下,覺得此刻的風(fēng)聲也帶著記憶的味道。
正午,我走入英語市場。這不是語言學(xué)堂,而是一座味道豐盈的城市檔案館。香腸、奶酪、煙熏鮭魚、黑布丁、蘋果醋……空氣中飄著胡椒、海鹽與牛油混合的香。
我邊走邊嘗,遇到一位賣蜂蜜的老太太,她笑瞇瞇地遞給我一勺淡金色的蜜:“修士的早晨?!?/p>
我含入口中,微甜略酸,像這座城市的性格——真、舊、濃、不討好。攤位邊的墻上寫著:“我們的食物來自土地,也來自記憶。”
我寫下:“一座城市的味道,不在星級(jí)餐廳,而在菜市場里與人分享的那一口。”
一位年輕主廚遞給我一張名片,上面印著:“食物是土地的語言,而廚師,是翻譯者?!彼?qǐng)我參加隔日的河畔集市,但我只能微笑致謝。我知道,這段旅途只能帶走味道,卻帶不走他們的日常。
我獨(dú)自前往西南角的舊碼頭,那是大饑荒時(shí)期數(shù)十萬人離開的起點(diǎn)。如今舊倉庫改建為展館,銅碑銘刻著逝去的名字。
一張老畫描繪著:孩童回頭望著城市最后的燈火,父親低頭系緊母親的披肩,船帆漸起。
一位講解員輕聲說:“他們帶走的,不止行李,還有我們的語言與歌謠?!?/p>
我想起旅途中遇見的愛爾蘭移民后代,那些漂泊者身上仍帶著這座城的氣息。
我寫道:“科克不是誰的終點(diǎn),但卻成了許多人人生的序章。”
碼頭盡頭,有一面刻著移民信件摘錄的墻,其中一句話讓我久久駐足:“親愛的瑪格麗特,我們?cè)诩~約一切安好,但每次下雨,我都能聞到科克的咸風(fēng)?!?/p>
夜晚我回到河畔,在一家老酒館聽爵士。主唱是個(gè)中年人,聲音沙啞,唱著《霧之露》,低沉如訴。
窗外利河倒映著光影,像一面微顫的記憶之鏡。我端起黑啤,看著墻上掛著的一句詩:“我們的歌不在節(jié)拍,而在沉默后的喘息?!?/p>
我寫道:“科克不是一座多彩城市,它的色彩藏在舊磚、咸風(fēng)與祖?zhèn)鞯男芍?。?/p>
一位白發(fā)女士向我舉杯,她說:“我丈夫年輕時(shí)也唱過這首歌,我們都在這個(gè)城市學(xué)會(huì)了老去?!?/p>
那一刻,我看見她眼中有微光,如一盞在風(fēng)中也不愿熄滅的燭火。
次日清晨,我登上前往西部的巴士。車窗外群山綿延,低云如霧。偶爾有馬匹奔過草原,遠(yuǎn)處傳來鐘聲。
我翻開《地球交響曲》的新頁,寫下:
“高威,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