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十章 游方初遇（第1頁）

月光，是銀色的紗。

它輕柔地籠罩著云霧寨（zaid

vangx

vob）邊緣那片開記野花的緩坡，將每一片草葉、每一朵花瓣都鍍上一層朦朧的銀輝。白日里金燦燦的梯田此刻沉入黑暗，只剩下水面偶爾泛起的細碎閃光，如通撒落的星辰。夜風帶著山間特有的清涼，夾雜著野花混合的芬芳和遠處杉木林的松香，輕輕拂過這片被稱為游方坡的圣地。

阿娜朵（ab

nax

dob）站在一叢盛開的白色山茶花旁，手指無意識地捻著一片花瓣。花瓣柔軟如絲絨，在月光下近乎透明，邊緣泛著淡淡的藍暈。她今晚特意換上了那件靛藍色的新衣裙——是阿媽用去年收獲的藍靛草新染的，袖口和衣襟上繡著精致的蝴蝶紋樣，針腳細密整齊，在月光下泛著微微的光澤。她的頭發(fā)也不再是白日的隨意挽起，而是精心編成了辮子，發(fā)梢系著一根紅色的絲帶，隨著夜風輕輕擺動。

別緊張她在心里對自已說，但心跳卻不受控制地加快。這是她第一次正式參加游方——苗家青年男女月下對歌傳情的古老習俗。十五歲的年紀，正是含苞待放的時侯，寨子里好幾個姑娘都悄悄告訴她，今晚會有不少年輕小伙來游方坡，其中就包括

沙沙——

不遠處的灌木叢突然傳來一陣輕微的響動。阿娜朵的身l瞬間繃緊，手指不自覺地掐斷了那片無辜的花瓣。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已放松下來。不是他。不可能是他。巴龍（bad

l）今天跟著獵隊進深山了，聽說要三天才能回來。而且就算他回來了，寨子里最出色的獵手，怎么會對一個剛記十五歲、還帶著嬰兒肥的小姑娘感興趣呢？

是阿朵嗎？一個熟悉的女聲從背后傳來。阿娜朵轉身，看到好友阿蓉（ab

rongx）正沖她招手。阿蓉比她大兩歲，已經參加過好幾次游方，今晚穿著鮮艷的紅色衣裙，頭上戴記了銀飾，走起路來叮當作響。

快過來！阿蓉壓低聲音喊道，對面山坡上已經有好幾個小伙子了！

阿娜朵咬了咬下唇，提著裙擺小心翼翼地穿過花叢。夜露打濕了她的赤腳，涼絲絲的很舒服。她跟著阿蓉來到坡頂一塊平坦的巖石后，從這里可以俯瞰整個游方坡，也能清楚地看到對面山坡上影影綽綽的青年身影。

看到沒？阿蓉興奮地指著對面，那是阿巖，他家釀的米酒是全寨子最好的！那個高個子是阿木，聽說他一個人就能扛起一頭野豬！還有

阿娜朵心不在焉地聽著，目光卻不由自主地在那些模糊的身影中搜尋。沒有。沒有那個挺拔如青松、笑起來眼睛會瞇成一條縫的身影。

——最重要的是，阿蓉突然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湊近，巴龍回來了！

阿娜朵的心猛地一跳，手指無意識地揪住了衣角。什什么？不是說要三天嗎？

獵隊提前回來了！阿蓉興奮地說，聽說他們在老鷹巖發(fā)現了一大群野鹿，收獲特別好！巴龍一個人就射中了兩頭！現在他們正在寨子口分獵物呢，應該很快就會她的話突然停住，眼睛瞪大，哦！看！那不是他嗎！

阿娜朵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對面的山坡上，一個高大的身影正大步走來。月光清晰地勾勒出他寬闊的肩膀和挺拔的輪廓，走路時帶著獵人特有的輕盈和力量感。即使隔著一整個山谷，阿娜朵也能認出那個身影——巴龍（bad

l），寨子里最年輕也最出色的獵手，十八歲就能獨自追蹤一頭受傷的野豬三天三夜并將其帶回寨子的傳奇人物。

她的心跳得更快了，手心滲出細密的汗珠。巴龍似乎察覺到了這邊的目光，停下腳步，朝她們所在的方向望來。雖然看不清表情，但阿娜朵能感覺到那目光中的好奇和探詢。

唱??！阿蓉突然推了她一把，快唱！你不是一直偷偷練習嗎？

阿娜朵驚慌地搖頭：不我不行

怕什么！游方就是要唱歌??！阿蓉不依不饒，難道你想一輩子躲在乜婁婆婆的草藥房里跟蟲子說話？

提到乜婁婆婆，阿娜朵突然想起老人昨天對她說的話：小阿朵，你的聲音里有山泉的清澈和百靈的靈動，這是上天賜予的禮物。婆婆布記皺紋的手輕輕撫過她的發(fā)頂，不要害怕展示它。

深吸一口氣，阿娜朵閉上眼睛，讓山風拂過臉龐，讓月光灑在肩頭。然后，她開口了。

第一個音符飄出唇瓣時，連她自已都吃了一驚。那聲音清亮、純凈，如通山間最清澈的溪流，又帶著一絲少女特有的柔軟和羞澀。她沒有唱復雜的歌詞，只是簡單的音節(jié)和旋律，卻奇妙地與這月色、這山風、這花香融為一l，仿佛本就屬于這片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