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家生輕輕一笑道:老二啊跟四哥說說。。。。你那‘敲砂罐’是從哪里學的。”
程遠撓頭的動作讓發(fā)茬沙沙作響:
"邱教官唄!人家喝過萊茵河水的。。。"突然挺直腰板,"您不是讓咱多向文化人學習嘛!"
顧家生望著窗外漸暗的天色,嘴角浮起一絲苦笑。這小子對"學習"二字的理解,倒是一如既往的別開生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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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家生站在和平飯店鎏金大門前,拇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西裝袖口。暮春的晚風帶著秦淮河的水汽掠過他的鬢角,卻吹不散他眼底的焦躁。懷表的分針已經(jīng)轉(zhuǎn)過第四個刻度,程遠那小子說是去換身行頭,倒像是要把自己重新投胎似的。
"四哥!這兒!"
顧家生轉(zhuǎn)身時,程遠正像個西洋鏡里的滑稽演員般跑來,嶄新的三件套西裝繃在他壯實的身板上,梳得油光水滑的背頭活像抹了豬油,那雙意大利小牛皮鞋亮得能照見人影子。
"喲,你這是從哪弄的這一身行頭。"
程遠咧著嘴,露出兩顆討喜的虎牙:
"四哥。。。。你這話說的!今晚可是軍政部做東,我程老二要是給你跌份兒,明天就跳秦淮河喂魚去!"
水晶吊燈的光瀑從宴會廳穹頂傾瀉而下,將滿室衣香鬢影鍍上一層浮動的金輝。
"嚯~"
程遠用氣音發(fā)出驚嘆,手指偷偷戳了戳顧家生后腰,
"四哥你瞧見沒?連《申報》的攝影組都來了,那邊穿灰西裝的不是財政部。。。。。。"
他的絮叨突然卡在喉嚨里。顧家生的視線像被磁石吸住般釘在宴會廳東南角,穿湖藍色旗袍的姑娘正俯身調(diào)試萊卡相機,珍珠耳墜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搖晃。當側(cè)臉被燈光勾勒出柔和的剪影時,那微微上翹的鼻尖和垂落的眼睫,像,太像了。
那眉眼、那神態(tài),簡直和他記憶里的前世明星“孟姐”一模一樣。
"四哥?"
程遠突然湊近的圓臉打斷了顧家生的恍惚。
"你這眼神,是要把人家相機盯出窟窿?"
沒等顧家生反應,他又壓低聲音擠眉弄眼:
"要不要兄弟去打聽下?保準連人家祖宗八代。。。。。。"
"皮癢了?"顧家生曲指彈在他腦門上。
"王處長的請柬在你兜里揣出虱子了?"
他最后瞥了眼那個方向,旗袍的湖藍色已隱沒在香檳色的人潮中。程遠揉著額頭裝模作樣地哀嚎,眼底卻閃著心知肚明的笑意。
兩人剛走到主桌旁,王處長便端著酒杯滿面紅光地迎了上來。他那件熨得筆挺的藏藍中山裝別著軍政部的徽章,笑得眼角堆起幾道褶子,活像只殷勤的招財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