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要命的是在“精神層面”的“攻擊”。李政委顯然沒有輕易放棄“循循善誘”的想法,他這幾日那是隔三差五的便來尋他“談心論道”,從國際形勢談到國內矛盾,再上升到階級矛盾。態(tài)度是真誠的,道理是深刻的,但顧家生架不住他天天來啊。
顧家生現(xiàn)在感覺自己就像個被盯上的“重點發(fā)展對象”,每次談話都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既要維持風度,又不能被繞進去,心力交瘁程度堪比指揮一場戰(zhàn)斗。
于是,這位第五軍的軍長,很快陷入了與“城里姑爺”高度重合的狀態(tài):
他開始背著手,在巴掌大的小院里一圈圈踱步,目光放空,宛如村口曬太陽的老漢。
有時會站在院門口,看八路軍戰(zhàn)士們操練、百姓勞作,一看就是小半天,這當然不是他對此多么感興趣,純粹是沒事干,閑的。
他甚至開始研究起地圖,將晉西北的山川河流都快看爛了,心里盤算的卻不是敵情,而是“這鬼地方什么時候能脫身”。
顧小六偶爾會看到他家四少爺抬著手指,對著天空無聲地數(shù)白云……
“四少爺,要不……咱出去走走?”
顧小六試探著問。
“走?往哪兒走?”
顧家生沒好氣地回了一句。
“這方圓幾十里,除了山就是溝,難不成去看八路軍如何用黑火藥填裝手榴彈?不去不去?!?/p>
他嘆了口氣,由衷地懷念自己的第五軍軍部,懷念自己的辦公室,甚至開始懷念重慶那濕漉漉、霧蒙蒙的市井喧囂。
這里是山明水凈,是民風淳樸,是將士用命,是理想崇高……一切都很好。
但,他就是他娘的待不住了。
那種強烈的“歸心似箭”感就如同野草般在他心里瘋長。他感覺自己就像一條離了水的魚,擱淺在這片雖然充滿生命力卻不屬于他的沙灘上,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現(xiàn)在他只盼王定龍那邊的“買賣”趕緊做完,自己也好找個由頭,體面地結束這次“體驗深刻”卻又“無比難熬”的觀摩活動。
就在顧家生感覺自己快要在這片“革命的凈土”里生根發(fā)芽時,終于傳來了他日思夜盼的、王定龍那粗獷豪邁的嗓音。
“云龍兄”正用他特有的大嗓門吆喝戰(zhàn)士們搬運繳獲的物資。那一刻,顧家生竟覺得眼眶有些濕潤,這當然不是什么被革命情誼感動,而是如同“勞改犯”聽到釋放通知,是一種“總算熬出頭了”的激動與狂喜。
(經常被媳婦拉著回農村娘家的兄弟肯定懂顧老四此刻的心情。不懂的……先找個農村媳婦就懂了。)
他幾乎毫不猶豫的立刻起身,以近乎“逃難”的速度與陳司令、李政委還有“云龍兄”進行了簡潔而不失禮貌的辭行,然后立刻立,馬上馬,風風火火的帶上顧小六和警衛(wèi)們,頭也不回地“跑路了”。
那背影……還別說,頗有一絲落荒而逃的意味。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