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體在火焰中漸漸卷曲焦黑,那張曾驕狂放肆的臉,也在烈焰里迅速化作灰燼。
煙霧飄得極高,隨風勢南下,宛若無聲的喪鐘,一路飄向上京。
誰都沒想到,抓捕杜紹成的圣旨還沒到,他就死了。
百姓們都說是應(yīng)了童謠。
正那時,杜延慶的囚車剛進上京城門,人未落地,通州莊子一夜被焚、杜紹成已葬火中的消息便已傳入耳中。
“你再說一遍!誰死了?!”杜延慶雙眼猩紅,抓著囚車欄桿拼命搖晃,嘶吼道。
怎么會這樣,紹成明明在莊子上躲得好好的,怎么就死了呢?雨水順著鬢角流下,泥污濺了滿身,他卻連眼都不眨,只是一遍遍地猛撞欄桿,像要從這鐵籠中掙脫出去。
他知道這個兒子不爭氣,可卻是他唯一的血脈,縱有千萬般錯,也不該落得尸骨無存的下場。
他忽覺xiong口一陣鈍痛,像是被人生生剜去了一塊,那童謠在耳邊回蕩:杜家亡、杜家亡。
不是巧合,絕不是巧合。
一定是有人要害他們!這些年來,他在通州替崔晉辦了多少事、擋了多少風,早就拴死在一塊。
崔晉曾說過,只要他入局,便會護他一家老小平安,日后更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可如今呢?沒這本事,何必許重諾?囚車漸遠,杜延慶嘶吼聲終于沒入京道上的車馬喧囂中。
而在皇城另一隅,崔莞言正坐在轎中,掀簾望了一眼天色。
青禾也探了探腦袋,道:“雨停了,沈小姐邀您好幾回,今日總算能去。
”崔莞言點了點頭,“我也有些日子未見她了。
”沈明宜性子跳脫又喜清談吟詩,前些日子便三番兩次傳帖邀她小聚,只因連日陰雨她未能成行。
如今天光轉(zhuǎn)晴,是時候走這一趟了。
約莫一盞茶功夫,轎子在忠義侯府前停下。
一路前行踏入偏廳,只見沈明宜獨坐幾案前,捏著一截狼毫皺眉凝思。
她聽見動靜立馬放下筆道:“你可算來了,再不過來,我就要憋出病了。
”崔莞言被她語氣逗笑:“怎么,今日興致不高?”沈明宜撇撇嘴,把宣紙推給她:“寫了兩句上闋,可一直對不出滿意的下半闕,煩得很,要不你幫我看看?”崔莞言看了一眼紙上筆跡卻將紙推開了,“我琴棋書畫樣樣不精,若硬要對出個下闕,只怕有辱清雅之境。
你不如先歇一歇,換個心情,說不定轉(zhuǎn)頭就寫出來了。
”沈明宜終于笑了一聲:“你倒像個勸學(xué)先生。
”她索性不再提詩的事,挽起崔莞言的手:“算了,陪我走走吧,再坐下去我就要把那張紙撕了。
”侯府占地不小,后園里花木繁盛,兩人一邊沿著游廊緩步一邊閑聊,沈明宜興致轉(zhuǎn)好,還帶她去看了新栽的一株玉蘭,待逛了一圈,兩人回了屋中,仆從早備下茶點。
兩人就這樣坐著說了會兒話,直到斜陽西落,有丫鬟掀簾稟道:“小姐,少爺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