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平安突然轉(zhuǎn)頭望向門內(nèi),老門房便跟著轉(zhuǎn)頭,以為是府上什么人來門口這邊了。
結(jié)果也沒個人影。
等到老門房收回視線,那個年輕人已經(jīng)向他遞過一壺酒,笑道:“老先生是老江湖,就憑這番好心言語,就該收下這壺酒。”
老人正疑惑為何年輕人有那么個探望視線,便沒有多想什么,心想這后生還算有點(diǎn)混江湖的資質(zhì),不然愣頭愣腦的,武功好,人品好,也未必能混出個大名堂啊。老人仍是搖頭道:“拿了你的酒,又?jǐn)r著你大半天了不讓進(jìn)門,我豈不是虧心,算了,看你也不是手頭寬裕的,自個兒留著吧,再說了,我是門房,這會兒不能喝酒?!?/p>
陳平安揭開泥封,晃了晃,“真不喝?”
老門房一聞,心動,卻沒有去接,酒再好,不合規(guī)矩,何況人心隔肚皮,也不敢接。
但是那個年輕人突然戴上了斗笠,一下子將酒壺塞給他,轉(zhuǎn)身走了臺階,笑道:“好像有人要來,多半是我這樣的,我去替老先生去打聲招呼,要他不用來莊子沽名釣譽(yù)了?!?/p>
老門房捧著酒壺,舉目望去,目力所及,道路之上,并無人影。
而那個年輕人依舊緩緩遠(yuǎn)去。
老門房哭笑不得,到底還是個年輕人,臉皮薄,吃過了閉門羹,然后就找了這么個蹩腳理由,給自己臺階下?
老人嘆了口氣,有些于心不忍。
可是人在江湖,就是如此,原本還打算告訴那個假裝自己是劍客的年輕人一句,等到莊子風(fēng)平浪靜了,再來登門,自己肯定不攔著了。
只是猶豫之后,老門房還是把那些言語咽回肚子。
年輕人出門走江湖,碰碰壁不是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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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近劍水山莊的那座熱鬧小鎮(zhèn),一座客棧的天字號雅間內(nèi),一位真實(shí)年紀(jì)早已不惑之年,卻越來越面如冠玉的“年輕人”,十年前面相仿佛而立之年,如今更是如同弱冠之齡的公子哥。
他盤腿坐在一張蒲團(tuán)上,正在動作極為細(xì)致地擦拭一把出鞘長劍,劍鞘橫放在膝,篆文為“綠珠”二字,曾是古榆國第一劍客林孤山的心愛佩劍,當(dāng)年林孤山被斬去頭顱后,這把削鐵如泥的神兵利器,就成了他的佩劍。
此人腰間,還懸掛著一截光澤幽瑩的青竹,長兩尺六寸,與劍等長。
在一位頭戴斗笠背負(fù)長劍的青衫劍客離開小鎮(zhèn)的時候。
與這位低頭細(xì)心擦劍之人,一路隨行離開松溪國來到這座小鎮(zhèn)的貌美女子,就腳步輕盈,來到門外,敲響了屋門,她既是劍侍,又是弟子,柔聲道:“師父,終于有人拜訪劍水山莊了?!?/p>
既是師徒也是主仆的二人,來此已經(jīng)將近一旬光陰,男子吩咐她,等到哪天有誰去往那座門可羅雀的劍水山莊,就是自己的出劍之時。
她這些天就一直在小鎮(zhèn)最高處,等待那個人的出現(xiàn)。
她都等著有些煩了,因?yàn)樗裏o比相信,師父此次問劍于宋雨燒,一戰(zhàn)之后,必然會揚(yáng)名于梳水、松溪、彩衣諸國!
只是苦等將近一旬,始終沒有一個江湖人去往劍水山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