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楊花顯然對魏檗并無太多敬意。
魏檗對此不以為意,就像是在自說自話:“一個念頭與一個念頭之間,距離多近?你這邊一起念,隔著千山萬水,就會有人心生感應,可通碧落與黃泉。有些時候,一個念頭與一個念頭之間,又有多遠?”
楊花停下腳步,冷笑道:“我沒心情聽你在這里打機鋒。只要是鐵符江水神職責所在,我并無絲毫懈怠,你如果想要顯擺北岳正神的架子,找錯人了。你如果想要像打壓落魄山宋山神一樣,排擠我和鐵符江,只管來,我接招便是?!?/p>
魏檗轉(zhuǎn)頭笑道:“將‘心情’二字替換成‘功夫’就更好了,就顯得更婉轉(zhuǎn)些,言下之意,就不是冥頑不靈,對上司大不敬,而是你要塑造金身,汲取香火精華,落在我耳朵,就只是你不諳世情,還算情有可原?!?/p>
楊花停下腳步,“教訓完了?”
魏檗點點頭,笑容迷人,“今夜到此為止,以后我還會找你談心的?!?/p>
楊花臉色陰沉。
魏檗伸出一根手指,豎在嘴邊,“一些已經(jīng)跑到嘴邊的傷人話,能不說就不說,切記切記?!?/p>
楊花不愧是做過大驪娘娘近侍女官的,非但沒有收斂,反而直截了當?shù)溃骸澳阏娌恢酪恍┐篌P本土高位神祇,例如幾位舊山岳神靈,以及位置靠近京畿的那撥,在背后是怎么說你的?我以前還不覺得,今夜一見,你魏檗果然就是個投機鉆營的……”
魏檗笑著擺擺手,“知道要講什么,只不過別人說了什么,我就得是?真當自己是口含天憲的圣人、一語成讖的天君?那陳平安方才說你瞧上他了,所以才要糾纏不休,真是如此?”
魏檗收起手,“不用試圖用這種方式激怒我,然后你我從此老死不相往來,你好討個清靜。我以后與你聊天,次數(shù)不會多,也會有的放矢,絕不耽擱你的修行。”
楊花無可奈何,心頭猶有火氣,忍不住譏笑道:“你對那陳平安如此諂媚,不害臊?你知不知道,且不說知道些真相的,有多少不明就里的山水神祇,大驪本土也好,藩屬也罷,道聽途說了些風言風語,暗地里都在看你的笑話?!?/p>
魏檗做了個一個很幼稚的舉動,他伸出拇指和食指,張開后,按住臉頰,輕輕往上一扯,扯出個笑臉,“只要見著我的面,一個個乖乖笑臉,就很夠了。至于背地里說什么,腦子里想什么,我沒興趣知道?!?/p>
楊花扯了扯嘴角,捧劍而立,她顯然不信魏檗這套鬼話。
魏檗感慨道:“你雖然成就神祇金身的時候,吃過一些苦頭??墒堑饶隳奶煊辛宋疫@些人生起伏,就會明白,現(xiàn)在的這些人之常情,也就只是人之常情了?!?/p>
魏檗最后說道:“大道漫長,修行不易,遇人遇事多思量,天下事之成敗,歸根結(jié)底,還是跟人打交道。”
楊花依舊針鋒相對,“這么愛講大道理,怎么不干脆去林鹿書院或是陳氏學塾,當個教書先生?”
魏檗突然歪著腦袋,笑問道:“是不是好好說的道理,從來都不是道理?就聽不進耳朵?”
楊花心知不妙。
魏檗抬起雙手,輕輕抖袖,大袖翻動,如兩團雪花紛飛,妙不可言。
江神祠廟那邊的香火精華,以及鐵符江的水運精華,分別凝聚成兩團金黃、碧綠顏色,被魏檗收入囊中。
魏檗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