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瀺放下一封密信。
崔瀺揉了揉眉心,細細思量起來。
崔東山依舊待在那座金色雷池內(nèi),一步都沒有離開過,不過當下在模仿陳平安的天地樁。
世事走向和人心起伏,都有跡可循,這一直是崔瀺鉆研極深的一門自家學(xué)問。
崔瀺自言自語道:“一方面是陳平安來得比預(yù)期早,這是因為顧韜的腦子,當然還有陳平安的,都要比繡花江水神要好一些,使得阮秀和顧璨在書簡湖兩敗俱傷的可能性,被扼殺在了搖籃。不過這本就是陳平安破局的一部分,哪怕你不在,我都不會阻攔?!?/p>
“另一方面,是我稍稍小覷了顧璨的定力,沒有莽撞出手,在那晚直接驅(qū)使那條泥鰍,挑釁阮秀。至于阮秀對陳平安的好感,注意力從泥鰍身上轉(zhuǎn)移了,以及劉老成這位宮柳島主人的野心,兩者都比我想象中要更大一些,這些,都是不小的變數(shù)?!?/p>
“按照當年那場騎龍巷風波的推衍結(jié)果,大致可以得出一個結(jié)論,阮秀是老神君極為重視的一個存在,甚至要比李柳、范峻茂還要關(guān)鍵,她極有可能,是當初神道大靈當中的那一位,故而看得見一個人身上的因果報應(yīng),有她在,陳平安等于事先知道了科舉題目,第四難,難在無數(shù)難,差不多可以減去半數(shù)難。但是我依舊讓那個找了諸多借口、耗在綠桐城不肯挪步的阮秀,名正言順地留在書簡湖,讓你輸?shù)眯姆诜!?/p>
說到這里,崔瀺笑望向崔東山。
劉老成既然秘密進入了書簡湖地界,卻依舊沒有通過任何渠道,跟大驪諜報通氣。
這說明劉老成這位上五境野修,在攀上了玉圭宗老宗主荀淵的關(guān)系后,已經(jīng)打算破釜沉舟,選擇賭上書簡湖的所有家當,來作為玉圭宗將下宗山門建立在書簡湖的投名狀,一般而言,坐視青峽島劉志茂一統(tǒng)書簡湖,劉老成身為宮柳島主人,還有許多藏在水面下的老關(guān)系,只要玉圭宗下宗選址書簡湖,劉老成都不虧,猶有小賺,無非是大頭給劉志茂和幕后的大驪宋氏撈到手而已,只是山澤野修出身,勝負在五五之分的大好賭局,誰不賭?更別提劉老成這種寶瓶洲山澤野修第一人,再加上劉志茂即便羽翼已豐,可是面對在書簡湖根深蒂固的劉老成,一旦后者攪局,前者未必愿意玉石俱焚。
這就是大勢。
劉老成身上有。
一個人身上,獨占一份風云大勢。
何其之難。
劉志茂還差遠了,一個半數(shù)功勞是靠著徒弟顧璨和一條chusheng,好似婦人持家點點滴滴攢下來的那點氣勢,能跟劉老成這種單槍匹馬、硬生生殺出一條血路的老王八比?修為,心性,手腕,都不在一個層面上。再給劉志茂一兩百年光陰經(jīng)營地盤,積攢人脈,然后必須躋身上五境,還差不多。
反觀劉老成,畢竟是崔瀺自己都很欣賞的一方豪杰。
崔東山倒立行走,隨口道:“阮秀留在書簡湖,你一樣可以順勢而為。一兩顆關(guān)鍵棋子的自我生發(fā),導(dǎo)致的變數(shù),根本無礙大局,同樣可以扭轉(zhuǎn)到你想要的大勢中去。”
崔東山倒轉(zhuǎn)身形,重新站定,滿臉無所謂道:“找個由頭給姓宋的,讓他們趕緊離開綠桐城便是。”
崔瀺笑問道:“這是為何?明擺著是你小賺的,這都不要?”
崔東山使勁揉著臉頰,“我當然是要豪賭一場!輸了,大不了傾家蕩產(chǎn),贏了,我也會離開山崖書院,為你謀劃寶瓶洲以南的大勢?!?/p>
這下子崔瀺是真的有些想不明白了,不得不問道:“這又是為何?”
崔東山耍無賴道:“我喜歡!就喜歡看到你算來算去,結(jié)果發(fā)現(xiàn)自己算了個屁的樣子。”
崔瀺哈哈大笑,“那你要失望了?!?/p>
崔東山打了一通王八拳,輪到他問了一句“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