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口不提什么劍仙什么飛升境。只當自己眼力不濟,根本看不出來。
寧姚笑問道:“前輩真能接下梁子?”
那個家伙,明明都已經(jīng)回了浩然天下,若是在寶瓶洲家鄉(xiāng)也就算了,可如今看樣子都往北俱蘆洲逛了,怎么,很閑?
老道人臉色再變,都不用如何審時度勢,就再次話頭一轉(zhuǎn),由衷感慨道:“你們這些年輕人的那些紅塵恩怨,貧道畢竟是方外之人,到底是不好摻和的。容貧道倚老賣老一番,在這里好心勸姑娘一句,若是真與貧道那位陳小道友有些誤會,雙方說開就好了。天底下的大好姻緣,可莫要給個‘沒說開’耽誤了?!?/p>
寧姚笑了笑,果然是那家伙的同道中人。
老道士眼光何等老辣,立即如釋重負,果然是那小兩口的山上道侶了。陳小道友好福氣!
渡船上,他們這些得以開辟出別有洞天的修士,所謂的舉形飛升,隨心而走,可真可假,歸根結(jié)底,還是個借字,而且有借,就有還,你情我愿,規(guī)矩森嚴,買賣公道。但是最怕一劍破萬法、尤其是能夠破開天地禁制的劍修,先前那位女仙蔥蒨,就差點在渡船這邊著了道,若非她身邊有位仙人境劍修護道,以劍開道,強行離去,不然那蔥蒨極有可能就會陰溝里翻船了。
一般來說,仙人境劍修,就可以在夜航船上來去自如,但是想要在渡船上撒野,依舊做不到。因為渡船如今還拘著一位仙人境劍仙,下場不算好,如今還在那本末城當個跑腿打雜的店小二呢。也幸虧那位劍仙心不是一般大,寄人籬下了足足千余年,都沒有失心瘋。
而且這條渡船,也確實最不歡迎天底下最為一根筋的劍修,除了一身沛然劍氣和凌厲劍術(shù),讓人忌憚之外,一身學(xué)問,往往淺,于渡船而言少有裨益,甚至可能還不如一位諸子百家的下五境修士。
“陳小道友如今身在條目城?!?/p>
老道人撫須笑道:“只是這位小姑娘,可不是貧道唬人,憑你的劍術(shù),登船與下船都不難,唯獨在渡船諸多城池間的走門串戶,還真就不太容易了,極難極難,你就像是面對一位飛升境的陣師,只能落個天時地利盡失的處境。與其仗劍開路,四處亂撞,還不如讓那陳小道友來主動找你?!?/p>
只要那小子一來白眼城,就等于他自己取回了長劍,一筆買賣,就算兩清。
何況眼前這位飛升境女修,瞧著先前趕路不太輕松,風塵仆仆的,有些難以掩飾的神色疲憊。
就是她那一雙眸子,還是讓人不敢直視。
不愧是山上最為難纏的劍修,一身氣勢,鋒芒畢露。
倒是那個陳小道友,與人言語時,和顏悅色,與人對視時,眼神柔和,好像與這位女子劍仙剛好相反。
大概是有這位飛升境劍修的襯托,老道人愈發(fā)覺得與那個陳小道友相處的如沐春風,剛剛分別,就讓人甚是懷念啊。
寧姚環(huán)顧四周,“我在這里等他?!?/p>
半個時辰內(nèi),如果還不來,她就去找他。
不是沒有信心找到他,就只是跨越兩座天下的無數(shù)山水,她都沒覺得如何累,只是真的等到離他很近了,寧姚反而就想要停下腳步。
只是見面后的第一句話,她該說什么?
寧姚不知不覺皺起了眉頭。
那個走也不是不走也不妥的老道人,騎在牛背上,貌似氣定神閑,實則心慌得很,尤其是當這女子一皺眉,就更惴惴不安了。老道人瞥了眼在地上開花的西瓜,有些惋惜,早知道就不丟了,這會兒還能啃啃解悶。
不是青牛道士膽小,遙想當年,在那浩然天下,這位喜好云游天下、嬉戲人間的封君,那也是壯舉一樁樁、仙跡一處處的得道高人,實在是跟一個飛升境劍修相處,太過令人頭皮發(fā)麻。天底下有幾個劍仙,真的好脾氣?一個個的,學(xué)了點劍術(shù),不是在出劍kanren,就是走在出劍kanren的路上。
就說那劍術(shù)裴旻,當年不就是如此?不然他何至于逃難來到這條夜航船,只為了避其鋒芒?
這些個劍術(shù)高的,就沒一個好說話的。
條目城,客棧內(nèi)。
陳平安對裴錢笑道:“那道買山券,先借師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