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守一放下那本《云上瑯瑯書》,小心翼翼用那根金色絲線捆好,收入懷中后,欲言又止。
崔瀺自顧自倒了一杯茶水,一口牛飲喝光,擺手道:“事情我都知道了?!?/p>
他對林守一笑道:“去把謝謝喊過來,就說他家公子需要人端茶送水?!?/p>
林守一猶豫了一下,崔瀺急眼道:“干嘛,你偷偷喜歡謝謝,怕我要她今夜暖被窩?是你眼瞎還是我眼瞎啊?”
林守一無奈起身,離開學(xué)舍去喊謝謝。
崔瀺望向病懨懨的李槐,微笑道:“李槐啊,別傷心啦,陳平安聽說此事后,夸你呢,說你膽子大,有擔(dān)當(dāng),是條響當(dāng)當(dāng)?shù)暮脻h了?!?/p>
孩子驀然抬起腦袋,“真的嗎?!”
李槐頓時(shí)喜逐顏開,咧嘴而笑。
李寶瓶冷笑道:“你傻啊,小師叔離開大隋京城這么久了,怎么知曉書院近期的事情?而且小師叔會(huì)這么夸獎(jiǎng)一個(gè)人嗎?”
李寶瓶抬起頭,“最多笑一笑,已經(jīng)很好啦,最多最多就是朝你伸出大拇指?!?/p>
小姑娘突然直起腰,雙手環(huán)xiong,“小師叔的稱贊褒獎(jiǎng),都留著給我呢!”
李槐有些黯然。
他猶豫了半天,低著頭,像是在對那雙草鞋說話:“我要不搬過來跟林守一住吧?”
李寶瓶轉(zhuǎn)過頭,“李槐你怎么還是這么慫?憑什么是你搬,要搬也是那三個(gè)家伙搬走!”
小姑娘突然也低下頭,重新趴在桌上,“算了,我沒資格說這些?!?/p>
于祿艱難起身,李槐趕緊幫著攙扶,于祿背靠墻壁,盤腿而坐,歉意道:“沒辦法迎接公子。”
崔瀺理也不理高大少年,打量著學(xué)舍內(nèi)的簡樸裝飾,又沉默片刻后,對李寶瓶說道:“李槐搬來這里是對的,這跟膽小膽大沒關(guān)系。李槐繼續(xù)留在那邊,是下策,搬來這里是中策,搬去李長英學(xué)舍才是上策。”
這個(gè)時(shí)候林守一帶著謝謝回到這里,林守一坐下后,黝黑少女看到崔瀺后,顯然充滿了畏懼,只敢站在門口那邊。
李寶瓶疑惑道:“為何是上策,我曉得。下策怎么說?”
崔瀺手指旋轉(zhuǎn)白瓷茶杯,緩緩道:“偷竊東西,欺辱李槐,這是不懂事孩子的人之常情,而且少年血性,最不講理,你們沒接觸過真正的江湖,那些個(gè)愣頭青游俠兒,一言不合就能sharen全家,事后被官府抓起來砍腦袋,猜猜看他們會(huì)怎樣?在刑場上,劊子手哪怕已經(jīng)盯著他們的脖子,想著如何下刀可,那些個(gè)家伙仍然一個(gè)個(gè)得意洋洋,毫無悔意,你以為他們怕死嗎?sharen不手軟,被殺不低頭,人家就是這么厲害?!?/p>
李槐聽得入神,只覺得這些人腦子是不是壞掉了?世上真有這么不可理喻的人?
崔瀺笑道:“所以那些個(gè)孩子哪怕認(rèn)了錯(cuò),回頭再給父輩們揍得屁股開花,說不得哪天一氣之下,覺得憤懣難平,始終憋著口惡氣,給旁人不懷好意地激上幾句話,說你某某可是國公、侯爺之子,這般憋屈,對得起列祖列宗的在天之靈嗎?你可是大隋開國元?jiǎng)字?,你們家那幅祖宗掛像如今還掛在大隋的紫霄閣里頭呢?!?/p>
于祿微微點(diǎn)頭。
身為盧氏王朝的太子殿下,對此并不陌生,可能是屋內(nèi)所有人里最理解崔瀺說法的一個(gè)。
崔瀺呵呵笑了兩聲,繼續(xù)道:“然后他們就覺得對啊,咱們在自家地盤還這么孬,以后怎么混?豈不是連累家族一同淪為整個(gè)京城的笑話?于是就某天大半夜,直接拿刀抹開李槐的脖子了??赡苣侨齻€(gè)鐘鳴鼎食的世家子弟,做不到游俠兒的死到臨頭,還覺得英雄好漢,可是真到了那一步,李槐都死翹翹了,他們反悔與否,是不是嚇得尿褲子,還有意義嗎?”
李槐聽得面無人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