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平安受不了這個,不再看他,突然皺眉道:“有人在往這邊趕來?!?/p>
陸臺順著陳平安的視線望去,很快繼續(xù)對鏡梳妝,“一伙江湖莽夫而已,應(yīng)該是那座城堡的人。你身穿金醴,站著讓他們砍上幾十刀都沒事?!?/p>
陳平安說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要是行動無礙,我們就動身繼續(xù)往北走。”
陸臺猶豫了一下,試探性問道:“咱們能不能停步修養(yǎng)幾天?”
陳平安點點頭,“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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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支隊伍,從城堡進(jìn)入山林,身形矯健,個個都是底子扎實的練家子。
只不過這種扎實,只是相對一般的江湖武夫而言。
為首一人,是位青衫長髯的儒雅老者,呼吸綿長,腳步輕靈,應(yīng)該是內(nèi)家拳高手。
身后兩個年輕人,一男一女,年紀(jì)都在二十左右,衣衫華美,男子俊逸,女子溫婉,兩人有三四分相似,應(yīng)該是兄妹。
男子背負(fù)角弓,女子腳踩錦繡小蠻靴,腕著一只精巧的蛇形金釧,好一對金童玉女。
再往后,就是十?dāng)?shù)位青壯扈從,俱是一身簡單爽利的緊衣裝束。
然后在山林之中,他們看到了兩位年輕公子迎面走來,所有人立即停步不前,紛紛握住兵器,充滿了戒心,以及忌憚。
為首老人笑著拱手抱拳道:“在下飛鷹堡管事何崖,不知兩位公子,可曾見到附近有仙師和妖魔的身影?”
陸臺笑瞇瞇道:“世上哪來的神仙妖魔?老先生是在說笑嗎?”
老人啞口無言。
那年輕女子見到了好似書上謫仙人的陸臺,眼前一亮,頓時神采奕奕。
她的兄長,要更加老成持重,打量審視著兩位不速之客。
飛鷹堡附近方圓百里,并無形勝景象可以游歷,只是最尋常的山水,而且兩條通往飛鷹堡的山路,一寬闊一羊腸,在距離飛鷹堡一段距離外,前者就成了斷頭路,為的就是防止外人循著大道找到隱居世外的飛鷹堡。
飛鷹堡在三四十年前,還是沉香國的一方武林霸主,遭遇一場浩劫之后,便開始避世不出,主動毀去那條大道,家族子弟極少外出游歷。不過談不上與世隔絕,還是有一些必須的商貿(mào)往來,偶爾也會有一些世交關(guān)系的江湖中人,來此做客散心,或是切磋武藝。
眼前兩位出現(xiàn)在此地,本就奇怪,先前在城堡發(fā)現(xiàn)這邊的神仙打架,驚世駭俗,不是黑煙滾滾,就是流光溢彩,最后竟然還有一尊氣勢威嚴(yán)的金身法相,飄蕩在空中,一枝獨秀,高出樹林。
飛鷹堡絕大多數(shù)人都不曾領(lǐng)略過這等風(fēng)光,一時間風(fēng)聲鶴唳,議論紛紛。
于是一番商議后,堡主就讓管事何崖來此查看,至于那對年輕男女,則是瞞著眾人偷偷溜出來,半路出現(xiàn),讓管事何崖無可奈何,只好愈發(fā)放慢腳步,故意繞了一些遠(yuǎn)路,這才慢慢悠悠來到此地,最終見著了好似正在優(yōu)游山水的眼前兩人。
何崖看似神色自若,實則心弦緊繃,就怕那兩個瞧著就像神仙中人的公子哥,暴起傷人。
飛鷹堡除了何崖這般上了歲數(shù)的老江湖,哪怕是現(xiàn)任堡主,對于有些既在江湖又不在人間的古怪密事,即便有所耳聞,可只要不曾親眼見到,自然感受不深,何崖則不然,老管事闖蕩過江湖,去過幾次“半山腰”。
所以飛鷹堡在老人的堅持下,有著諸多讓年輕人倍感莫名其妙的規(guī)矩,例如每逢新年、重陽等節(jié)日,飛鷹堡幾座重地的大門,都要張貼從外邊道觀求來的丹書符紙。小孩子受到驚嚇后的招魂儀式:老人會經(jīng)常在道路岔口的獨自上香,擺上糕點果盤,外人根本不知道這是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