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拳只能寸寸向前推進,極其緩慢。
像是老翁登山,步履維艱。
兩人之間,短短三尺,卻是天地之別。
雙手負后的俞真意微微搖頭,眼神充滿了憐憫,“不曾想種秋不過如此啊。”
————
一直到丁嬰出現,要為這亂局蓋棺定論,粉金剛馬宣還是沒有動靜,哪怕唐鐵意、程元山、周肥等數位宗師相繼離去,馬宣依然躺在原地。
江湖就是這樣,水深水淺,都能淹死人,何況老話還說了,善游者溺。
馬宣的這條命,其實挺值錢,本該遠遠不止五百兩黃金。在藕花福地的武林中,這些黃金,只能買二流高手,或是一位郡守父母官的命。
看似擺脫了身陷重圍的險境,只跟蓮花冠老者一人對峙,一人而已,但是陳平安的手心,卻滲出了汗水,與膽識和心境都無關,純粹是丁嬰出現后,殺機太過濃重,遇險則避是一個人的本能,只不過若是能夠迎難而上,才是真正的武道砥礪。
丁嬰有多么難對付,只需要看他雙指之間的飛劍十五,就明白了。
丁嬰微笑道:“這就是謫仙人所謂的本命飛劍吧?很新鮮的玩意兒,應該是第一次出現在藕花福地版圖上,而且以完整身體和魂魄進入這邊,也很罕見。怪不得你會惹來這么多意外,但是沒關系,因為藕花福地有我丁嬰在。”
陳平安二話不說,吐出一口濁氣,擺出云蒸大澤式拳架。
丁嬰環(huán)顧四周,右手雙指繼續(xù)禁錮住那柄幽綠瑩瑩的漂亮飛劍,然后向前探出左手,“聊完了天,就該動手了,我試試看能否一只手殺你。”
丁嬰瞥了眼陳平安的拳架,搖頭道:“勸你還是換一個利于攻勢的拳架吧,我還是很希望見到一些讓人眼前一亮的武學,不然若是被我占了先手,就像你先前那打退陸舫和種秋的拳架一樣,你會毫無還手之力的。”
丁嬰對陳平安笑著招招手,“你先前最多只打到了十拳,肯定可以更多,我很好奇,最多可以有幾拳?你大可以放心使出,我都接了!”
陳平安果真換了神人擂鼓式的拳架,一身氣勢頓時從高山大城,變成了潮水鐵騎。
丁嬰笑著點頭,依舊一手約束那柄袖珍飛劍,只以一手迎敵,“來!”
剎那之間,只見陳平安原先站立的街道,瞬間塌陷出一個方圓數丈的巨大坑洼,而那一襲白袍則已消逝不見。
丁嬰點點頭,夠快。
難怪半步躋身御劍層次的陸舫還會那么狼狽。
丁嬰以掌心擋住了那個年輕謫仙人的拳頭,正要握住攥緊之際,拳勁一松,第二拳已經往他肋部去。
丁嬰心中了然,如果如自己猜測,此拳招,拳拳遞進,速度,勁道,神意,皆是如此,最巧妙之處,在于拳拳銜接,避無可避,只能硬抗,初看只是一個小山頭,但是如果有仙人以神通掀開大地千萬里,就會發(fā)現不起眼的山頭,竟然整條“來龍去脈”,恍然是天下祖山。
八拳之前,丁嬰腳步都不曾挪動絲毫,每次都剛好以手心抵住那一拳。
身旁四周就像縈繞著一條雪白蛟龍,而不見人影。
第九拳,丁嬰后撤一步,依舊以掌心擋下那砸向眉心一拳。
而丁嬰看似最簡單的出手,卻蘊含著他從藕花福地各個宗門幫派,搜集而來九種武學的精髓,不用說那自家花園似的鏡心齋,俞真意的湖山派,種秋傳授嫡傳弟子的拳法,鳥瞰峰和春潮宮,程元山槍術的雪崩式,八臂神靈薛淵等各大宗師的不傳之秘,丁嬰用各種法子都拿到了手,然后化為己用,有些已至武學頂點,就原封不動,有些尚有余地,丁嬰閑來無事,就幫著完善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