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魁反問道:“這有什么成不成的?當(dāng)然能畫成,我只是覺得畫一張尋常的水井符,若是只能禁錮、關(guān)押元嬰之下的劍修飛劍,太過暴殄天物而已?!?/p>
陳平安贊嘆道:“鐘魁,你畫符天賦比我強太多了?!?/p>
鐘魁無奈道:“你一個純粹武夫,說自己畫符不如我,你覺得我值得高興嗎?”
陳平安啞口無言,沉默片刻,不再打擾鐘魁休養(yǎng)生息,溫養(yǎng)心xiong之間的浩然氣。
只是心中也有了個決定。
鐘魁深呼吸一口氣,對水神娘娘說道:“將所有府上鬼魅送出碧游府之外,等我畫符成功,再讓它們返回?!?/p>
她雖然不知為何,仍是使用埋河水神、以及碧游府君獨有的術(shù)法神通,將府上所有管事、婢女雜役瞬間“驅(qū)逐”出去。
鐘魁站定,一手負(fù)于身后,一手持小雪錐,兩袖內(nèi)清風(fēng)呼呼作響。
一瞬間,碧游府就開始震蕩不已,地下水脈洶涌跌宕。
水神娘娘一時間呼吸困難,向后退去,盡量遠(yuǎn)離那位大伏書院的君子,仍是覺得難受至極,飄掠離開了大廳,她才略微好受一些。
她咬著嘴唇,眼神恍惚。
這個名叫鐘魁的讀書人,絕非書院君子那么簡單!
鐘魁落筆之時,口中輕輕念誦道:“投袂劍起,澄凈江河,四方岳崩,九洲海沸。”
符成之后,只會隱匿在符箓之中的符膽,竟然當(dāng)場顯化,是一位一指高度的白衣劍仙,飄浮在符紙上方,靈動出劍,劍氣流轉(zhuǎn),風(fēng)馳電掣。
鐘魁臉色微白,收起小雪錐,灌了一大口酒,雖然筋疲力盡,可是滿臉笑意,“這符也是自創(chuàng)而成,是我最得意的一道符箓,取名為鎮(zhèn)劍符,以一位上古劍仙的磅礴劍意,壓勝所有上五境之下的本命飛劍,符紙?zhí)?,我這符箓畫得也好,不似那什么水井符,不過是困住飛劍片刻,這張鎮(zhèn)劍符一出,可就是直接剝奪一位金丹境的本命飛劍了,元嬰劍修的飛劍,還是關(guān)押不住太久時間的,遲早會破符而出。切記一點,這張符箓千萬別輕易拿出來,給外人瞧見,我家先生叮囑過,這鎮(zhèn)劍符,不合規(guī)矩,太過針對劍修,很容易惹禍上身?!?/p>
陳平安有些愧疚,“辛苦了?!?/p>
鐘魁笑著擺擺手,以心聲與陳平安言語,“這張符紙,可是圣人書寫自家根本學(xué)問的手稿紙張,你知道有多難得嗎?便是我家先生,離開中土神洲的時候,也才隨身珍藏了三張而已,渡海之時用去一張,到了桐葉洲又用去一張,如今只剩下一張了,是先生的心肝寶貝,連我都只能看,不能摸。所以說,如果只是金色材質(zhì)的符紙,我這鎮(zhèn)劍符,威勢就要下降一大截,約莫只能困住金丹劍修的本命飛劍,至多一炷香功夫。”
鐘魁口呼痛快痛快,又開始喝酒。
陳平安手腕翻轉(zhuǎn),悄悄遞給鐘魁一張符紙。
鐘魁呆若木雞,瞪眼道:“你瘋了不成?不知道價值也就罷了,與你說了它的珍稀程度,還如此兒戲?趕緊拿回去!”
陳平安不由分說,直接松開了手指,任由那青色材質(zhì)的符紙飄落,鐘魁只得趕緊接住,迅速收入袖中。
陳平安摘下養(yǎng)劍葫,高高舉起,輕聲笑道:“祝你太平山之行,斬妖除魔,馬到成功?!?/p>
鐘魁欲言又止,終于還是沒有說什么,只是默然舉起酒碗,跟陳平安手中養(yǎng)劍葫輕輕碰了一下,各自喝了大口酒。
鐘魁喝完碗中醇酒,站起身,“走了?!?/p>
陳平安抱拳相送。
鐘魁正要離去。
陳平安提醒道:“不跟水神娘娘討要一壇美酒?”
鐘魁眼睛一亮,朝陳平安豎起大拇指。
水神娘娘本就是豪杰性情,自然不會吝嗇,拎了兩壇過來,卻被鐘魁留下一壇轉(zhuǎn)贈陳平安,陳平安不客氣,剛好客棧青梅酒已經(jīng)喝沒了,就將這碧游府百年陳釀緩緩倒入養(yǎng)劍葫中。
鐘魁拎著酒壇,身形一閃而逝,當(dāng)空掠去,來到了埋河岸邊,正要渡河而過,驟然而停,原來是看到了自己先生的陰神,仿佛在岸邊等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