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錢刨根問底,“啥叫老套的故事?”
朱斂呵呵笑道:“對你這個年紀(jì)的小娃兒來說,不老套,見啥都新鮮。只不過書上故事,那些悲歡離合,紙上看來終究淺,淡,輕??催^就看過了,很快就會忘記的。可是人活著,餓得肚子咕咕叫,腳底磨出了水泡,給人打了一拳鼻青臉腫,都是實實在在的?!?/p>
裴錢皺眉道:“你到底想說啥?能不能好好說話,多學(xué)學(xué)人家老魏,行不?”
朱斂斜眼打量著手持行山杖的小丫頭,嘖嘖笑道:“膽兒肥了不少啊?!?/p>
裴錢笑著退后了兩步,擺手道:“不肥不肥,就我這小身板,瘦了吧唧的?!?/p>
朱斂合上書籍,埋怨道:“給你一攪和,書上那般蕩氣回腸的貼身廝殺,索然無味啦,不看了不看了?!?/p>
裴錢一頭霧水,“書上的人,殺得很痛快?有我爹和神仙姐姐在破廟外那么厲害嗎?”
隋右邊黑著臉,強忍住一劍削去那老色胚腦袋的沖動,再一巴掌拍死這個口無遮攔的小丫頭。
朱斂收起那本香艷異常的書籍,雙手負后,搖頭笑道:“比不得比不得?!?/p>
覺得自己這一記馬屁十分出神入化的裴錢,邀功地轉(zhuǎn)頭笑望向隋右邊這位神仙姐姐。
隋右邊轉(zhuǎn)過身,徑直走下石拱橋,眼不見心不煩。
裴錢有些納悶,心想這個臭臉娘們今兒吃錯藥啦?
盧白象依舊云淡風(fēng)輕微笑著,此地景色宜人,以后若是自己能夠結(jié)茅修行,也該尋一處這樣風(fēng)景如畫的風(fēng)水寶地。
陳平安沒有理會裴錢那邊。
到了寶瓶洲最南邊的老龍城,就可以見到那個范二了,還有性情溫婉的桂夫人,當(dāng)然還有灰塵藥鋪的鄭大風(fēng)。
再往北走,去大髯豪俠徐遠霞,徐大哥的家鄉(xiāng),找他和張山峰去,告訴他們此次分別,自己喝過多少的好酒,一雙手能數(shù)過來就算他陳平安輸!
還要去書簡湖,看看顧璨那個小鼻涕蟲過得如何,見面的時候,會不會成了仙家弟子的顧璨,就再也不會是自己屁股后頭的拖油瓶了?
再去大隋山崖書院,那里有李寶瓶,李槐,林守一,于祿,謝謝。
當(dāng)然還有個弟子崔東山。
估計這一趟走下來,五年之期也就差不多到了,到時候就可以回到家鄉(xiāng),走入泥瓶巷,走上落魄山。
金窩銀窩不如自家的草窩,更何況自己如今的家,可真不是什么草窩了。
只有真正走過外邊的世界,才知道如今的龍泉郡地界,是何等的洞天福地適合修行,山水氣運被大驪王朝強行截留在原地的各座大山,可以說每一座都是蓋了水字印后的碧游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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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闕峰青羊?qū)m,有大殿六重之多,分別香火供奉祭祀有各路道家神仙,主殿大柱上的對聯(lián),號稱一絕,將近四百個字,有“仙人篆書榜金門”的美譽,青羊?qū)m右側(cè)有一堵巨大石壁,云霧裊繞,是一幅天然而生的蛟龍布雨圖,左翼靠近懸崖,正是最著名的仙子梳妝臺,源于有一棵古老青藤扎根崖畔,枝葉茂盛,一直蔓延垂掛下去,長達百丈,宛如一位天上仙子,以云海作為溪水,梳洗一頭長達百丈的青絲。
青羊?qū)m宮主陸雍,是一位潛心修行、不理俗事的老元嬰,名聲不顯,而且這輩子只注重?zé)挼ひ皇?,在山上練氣士眼中屬于最極端的“文修”,戰(zhàn)力極其不符元嬰身份,在桐葉洲中部,一些個擅長廝殺的金丹地仙,都不太把青羊?qū)m當(dāng)回事,因為天闕峰的仙家渡口規(guī)模不小,經(jīng)常有地仙往來,所以青羊?qū)m的練氣士沒少受氣。
昨天青羊?qū)m來了一位身份比天大的貴客,報上名號后,山門弟子趕緊跑去通報,陸雍竟然舍了一爐丹藥毀壞的風(fēng)險,離開丹爐房,親自陪同那位大修士逛了一圈天闕峰,戰(zhàn)戰(zhàn)兢兢,汗如雨下。怪不得陸雍這般伏低做小的作態(tài),實在是青羊?qū)m早年招惹過對方所在宗門,畢竟青羊?qū)m與桐葉宗更近些,桐葉宗又是桐葉洲仙家執(zhí)牛耳者,經(jīng)常有弟子下山修行時,路過這座渡口,有此青羊?qū)m一個不長眼的龍門境長老,在一場沖突中,偏袒桐葉宗一位嫡傳小仙師,本來這不算什么,人之常情,可哪里知道那個給青羊?qū)m羞辱的下五境年輕修士,竟是不顯山不露水的玉圭宗弟子,而且關(guān)鍵是那人姓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