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山峰還說煉化本命物,是雙刃劍,既然是本命物,一旦損毀,就會牽連大道根本受損動搖,后果不堪設(shè)想。
而且每件本命物需要占據(jù)一處竅穴府邸,一旦濫竽充數(shù),或是不去考慮靈氣運(yùn)行路線,容易屬性相沖,反而阻礙練氣士的修行,走火入魔,都有可能。
張山峰最后說湊齊五行本命物,是劍修之外,所有練氣士都夢寐以求的結(jié)果,但是不用刻意追求此事,太耗神仙錢,太講求機(jī)緣,一般而言,有三件品相稍好的本命物就足夠,一攻一守,一件輔助練氣士汲取、藏聚靈氣,天下中五境練氣士大多如此,除非是那些地仙之流,才會追求更多。
陳平安有些猶豫,是否煉化那枚彩衣國胭脂郡城隍爺贈送的金色文膽。
不過那只青色木盒里頭,據(jù)說是某代龍虎山大天師,親自篆刻而成的“彩衣國胭脂郡城隍顯佑伯印”,陳平安決定拿來作為跟張山峰的臨別贈禮,送給這位龍虎山未來的外姓天師。
胭脂郡城隍爺沈溫?zé)o比重視的這一方法印,陳平安猜測極有可能是一件半仙兵,沈溫親口說,只要此印配合龍虎山嫡傳的五雷正法,威力驚人。
當(dāng)初法印被密封在城隍閣內(nèi),就能夠阻擋胭脂郡城外那座巨大亂葬崗的煞氣侵襲,足可見品相之高,絕非法寶可以達(dá)成。
陳平安從拿到法印,到今天為止,就連青色木盒都不曾打開過一次。
之所以猶豫是否煉化金色文膽,在于陳平安當(dāng)初在彩衣國一役,得了一只繪有古榆國五岳真形圖的白碗,在徐遠(yuǎn)霞的建議下,在青蚨坊最終沒有將其售賣出去,能夠造就古榆國的五色社稷土。陳平安當(dāng)然不會以那只每年盈利“五枚雪花錢”的白碗,作為自己的五行之土本命物。
而是陳平安想到了如今大驪鐵騎的南下勢頭,完全就是勢如破竹,北有自己家鄉(xiāng)的披云山北岳正神魏檗,南邊貌似是范峻茂坐鎮(zhèn)大驪新南岳,一旦成真,以一州之地作為王朝版圖的大驪,五色土就會變得極其金貴,到時(shí)候大驪朝廷肯定會掌控得無比嚴(yán)密,所以如果陳平安現(xiàn)在就能夠確定,南北之外其余三座山岳所在地址,集齊分量足夠的五色土,再找一件合適的承載器物,肯定收益極大。
但是難處在于三岳選址在何方,隱患則在于以此作為本命物,短期收益巨大,可是會與大驪國勢起伏,戚戚相關(guān),不過上五境之下,絕對是利大于弊極多,能夠快速成為地仙。
這會兒陳平安喝著酒,想起了風(fēng)雪之中的那撥大驪斥候,又想到了隔壁鄰居宋集薪。
喝掉杯中最后一點(diǎn)桂花釀,最終陳平安決定還是打消煉化五色社稷土的念頭。
有了決斷后,陳平安就不再有任何猶豫,那就準(zhǔn)備煉化金色文膽!
只是想要在老龍城那樣,占盡天時(shí)地利人和,難如登天。
陳平安站起身,來到窗口旁邊,趴在窗欄上,怔怔出神。
這終究不似練拳,一遍一遍堅(jiān)持不懈,有一天總能打完百萬拳。
徐遠(yuǎn)霞敲門而入,陳平安坐回桌子,又拿了只酒杯,兩人對飲。
也沒聊什么正經(jīng)事,徐遠(yuǎn)霞說他的那本山水游記,說希望有一天有書肆愿意版刻面世,掙點(diǎn)私房錢。
陳平安便拿出幾枚記載一路上所見所聞的小竹簡,老龍城桂花島、山海龜那些巨大的仙家渡船、城池上空的云海,那座海上宗門的雨師神像,蛟龍溝附近力竭墜海的布雨老蛟,倒懸山靈芝齋里一幅幅畫像上的劍仙,劍氣長城的走馬道,桐葉洲扶乩宗的喊天街,蜃景城外照屏峰的日出……將這些刻有密密麻麻文字的翠綠竹簡,遞給徐遠(yuǎn)霞,徐遠(yuǎn)霞再問一些細(xì)節(jié),兩人喝著酒,一問一答,光陰流逝在酒水中。
就在隔壁,年輕道士張山峰在屋內(nèi),收了坐忘吐納,開始緩緩打拳,與天下絕大多數(shù)拳法都不太一樣,求慢不求快,不適合殺敵,大概只能拿來練拳養(yǎng)身,不過張山峰覺得最適合自己的朋友。
這套拳是他自創(chuàng)而成,如今還只是個雛形,拳理來自師父酒后醉話和他的自身感悟,就是不知道陳平安會不會嫌棄,愿不愿意學(xu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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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鸞國京城,黃昏中,兩位遠(yuǎn)道而來的青衫儒士,坐在路邊攤子一張油垢頗多的小桌旁,桌上擱放一只竹筒,簇滿了竹筷。
一位約莫而立之年的消瘦儒士,熟稔對方的脾性,所以鄭重其事道:“周巨然,事先說好,我可吃不得辣。”
名為周巨然的年輕儒士笑道:“猴子,你就因?yàn)椴怀岳?,得錯過多少人間美食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