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清淺的源頭之水,開始分叉,各奔東西,雖然像是逐漸壯大,變成了李槐這樣的歡快溪澗、自己這般開始浩蕩起伏的江河,或是李寶瓶那般選擇停步等待的湖泊,又或是于祿謝謝那樣的深井、地下河流,可回頭再看,當(dāng)年最早的時候,吵吵鬧鬧,磕磕碰碰,大家都是滿腿泥濘,草鞋竹箱,風(fēng)餐露宿,有人值夜……
林守一嘆了口氣。
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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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祿起先學(xué)舍并無同窗居住,后來搬進(jìn)來一個皇子高煊,兩人影形不離,關(guān)系莫逆。
只是前不久于祿又成了一位“孤家寡人”,因為高煊悄然離開了山崖書院,去了龍泉郡披云山上的那座林鹿書院,說是求學(xué),真相如何,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無非是質(zhì)子罷了。大驪宋氏和大隋高氏簽訂那樁山盟后,除了高煊,其實還有那位十一境的大隋京城高氏守門人,與黃庭國那條本來辭官退隱山林的老蛟,一起成為大驪新建林鹿書院的副山長。
于祿當(dāng)時將高煊送到書院山腳就不再相送。
今天清晨,于祿破天荒敲響了一座獨棟小院的院門。
開門之人,是謝謝。
于祿看到手持掃帚的謝謝。
哪怕崔東山已經(jīng)離開書院一段時間,看來她每天還是勤勤懇懇做著丫鬟婢女的事務(wù)。
謝謝板著臉問道:“你來做什么?”
于祿微笑道:“突然想起來很久沒見面了,就來看看?!?/p>
謝謝問道:“現(xiàn)在已經(jīng)看過了,然后?”
于祿無奈道:“進(jìn)去喝杯茶,不算過分吧?”
謝謝猶豫了一下,還是讓于祿這位她本該敬稱為太子殿下的年輕男人,步入院子。
院子不大,打掃得很干凈,若是到了容易落葉的秋天,或是早些時候容易飄絮的春天,應(yīng)該會辛苦些。
謝謝指了指正屋那邊,屋門緊閉,檐下廊道以青竹串成鋪就,就像一張大涼席,于祿甚至可以想象那位眉心有痣的白衣少年,夜涼如水時分,就在此慵懶側(cè)臥觀看星象。
謝謝提醒道:“上臺階之前,記得脫鞋,不然你走后我還要多擦拭一次。”
于祿脫了靴子,坐在青竹地板上,應(yīng)該是大隋境內(nèi)某座仙家府邸農(nóng)家練氣士種植的綠竹,尋常大隋權(quán)貴,用來制作筆筒已經(jīng)算是奢侈手筆,文人雅士相互惠贈,十分得體,若是有張避暑睡席或是納涼竹椅,更是了不起的香火情與財力,只是在這座院落,就只是這樣了。
謝謝繼續(xù)忙碌,沒有給于祿倒什么茶水,大清早的,喝什么茶,真當(dāng)自己還是盧氏太子?你于祿如今比高煊還不如,人家戈陽高氏好歹保住了大隋國祚,比起那撥被押往龍泉郡西邊大山里擔(dān)任役夫苦力的盧氏遺民,一年到頭烈日曝曬,風(fēng)吹雨淋,動輒挨鞭子,要不就是淪為貨物,被一座座建造府邸的山頭,買去擔(dān)任雜役婢女,兩者差距,天壤之別。
于祿后仰倒去,問道:“謝謝,你有過想過以后想要什么樣的日子嗎?”
謝謝坐在石桌旁,“沒想過?!?/p>
身穿書院儒衫的于祿雙手疊放在腹部,“你家公子離開書院前,將我揍了一頓?!?/p>
謝謝譏笑道:“怎么,打不過他崔東山,就要來拿我當(dāng)出氣筒?不愧是身負(fù)半國武運的七境武夫,不過你確定一定能贏過我?”
她被大驪抓住后,被那位宮中娘娘讓一位大驪供奉劍修,在她幾處關(guān)鍵竅穴釘入了多顆困龍釘,陰毒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