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槐按照裴錢說的那個法子下五子連珠棋,輸?shù)靡凰俊?/p>
認輸之后,氣不過,雙手胡亂抹掉密密麻麻擺滿棋子的棋盤,“不玩了不玩了,沒意思,這棋下得我頭暈眼花肚子餓。”
聽著棋子與棋子間磕磕碰碰響起的清脆響聲。
在綠竹地板廊道一端修行的謝謝,睫毛微顫,有些心神不寧,只得睜開眼,轉(zhuǎn)頭瞥了眼那邊,裴錢和李槐正各自揀選黑白棋子,噼里啪啦隨手丟回身邊棋罐。
棋罐雖是大隋官窯燒制的器物,還算值幾十兩銀子,可是那棋子,謝謝深知它們的價值連城。
如果換成之前崔東山還在這棟小院,謝謝偶爾會被崔東山拽著陪他弈棋,一有落子的力道稍重了,就要被崔東山一巴掌打得旋轉(zhuǎn)飛出,撞在墻壁上,說她如果磕碎了其中一枚棋子,就等于害他這藏品“不全”,淪為殘缺,壞了品相,她謝謝拿命都賠不起。
世間棋子,尋常人家,漂亮些的石子磨制而已,富裕人家,一般多是陶制、瓷質(zhì),山上仙家,則以特殊美玉雕琢而成。
但是崔東山這兩罐棋子,來歷驚人,是天下弈棋者都要眼紅的“彩云子”,在千年之前,是白帝城城主的那位師弟,琉璃閣的主人,以獨門秘術“滴制”而成,隨著琉璃閣的崩壞,主人銷聲匿跡千年之久,特殊的‘大煉滴制’之法,已經(jīng)就此斷絕。曾有嗜棋如命的中土仙人,得到了一罐半的彩云子,為了補全,開出了一枚棋子,一顆小暑錢的天價。
然后這會兒,琉璃棋子在裴錢和李槐手上,比地上的石子好不到哪里去。
謝謝心中嘆息,所幸彩云子到底是物有所值,青壯男子使出全身氣力,一樣重扣不碎,反而愈發(fā)著盤聲鏗。
李槐不愿意玩連珠棋,裴錢就提議玩抓石子的鄉(xiāng)野游戲,李槐立即信心滿滿,這個他擅長,當年在學塾經(jīng)常跟同窗們玩耍,那個叫石春嘉的羊角辮兒,就經(jīng)常輸給他,在家里跟姐姐李柳玩抓石子,更是從無敗績!
兩人分別從各自棋罐重新?lián)烊×宋孱w棋子,玩了一場后,發(fā)現(xiàn)難度太小,就想要增加到十顆。
謝謝聽到那些比落子再枰更加清脆的聲響,心肝微顫,只希望崔東山不會知道這樁慘事。
時不時還會有一兩顆彩云子飛出手背,摔落在院子的青石地板上,然后給全然不當一回事的兩個小家伙撿回。
謝謝已經(jīng)完全無法靜心吐納,干脆站起身,去自己偏屋那邊翻看書籍。
李寶瓶走出正屋書房,蹲在裴錢和李槐旁邊觀戰(zhàn),李槐還是被殺得丟盔棄甲。
李寶瓶默默從另外一只棋罐抓出了五顆黑棋,將五顆白棋放回棋罐,地板上,黑白棋子各五枚,李寶瓶對面面相覷的兩人解釋道:“這么玩比較有趣,你們各自選取黑白一色,每次抓石頭,比如裴錢你選黑棋,一把抓起七顆棋子后,里邊有兩顆白棋,就只能算抓起三顆黑棋。”
裴錢怯生生道:“寶瓶姐姐,我想選白棋?!?/p>
李寶瓶點點頭,“可以。”
李槐惱火道:“我也想選白棋!”
李寶瓶瞥了他一眼。
李槐立即改口道:“算了,黑棋瞧著更順眼些?!?/p>
石柔心思微動。
這個穿紅襦裙的小姑娘,似乎想法總是這般奇特。石柔在所有人當中,因為陳平安明顯對李寶瓶對偏心的緣故,石柔觀察最多,發(fā)現(xiàn)這個小姑娘的言行舉止,不能說她是故意老氣橫秋,其實還挺天真無邪,可偏偏很多想法,其實既在規(guī)矩內(nèi),又超乎于規(guī)矩之上。
就在石柔暗中觀察李寶瓶沒多久,那邊大戰(zhàn)已落幕,按照李寶瓶的規(guī)矩玩法,李槐輸?shù)酶鼞K。
裴錢搖頭晃腦,手心掂量著幾顆棋子,一次次輕輕拋起接住,“寂寞啊,但求一敗,就這么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