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各國混戰(zhàn),山河破碎,朱斂就從江湖抽身返回家族,投身沙場,成為一位橫空出世的儒將,六年戎馬生涯,朱斂只以兵法,不靠武學(xué),力挽狂瀾,硬生生將一座將傾大廈支撐了多年,只是大勢所趨,朱斂之后哪怕潛心輔佐一位皇子數(shù)年,親手主持朝政,依舊無法改變國祚繃斷的結(jié)局,朱斂最終將家族安置好后,他就再次返回江湖,始終孑然一身。
按照朱斂自己的說法,在他四五十歲的時候,依舊風(fēng)流倜儻,一身的老男人醇酒味道,還是無數(shù)豆蔻少女心目中的“朱郎”。
陳平安說道:“接下來我們會路過一座女鬼坐鎮(zhèn)的府邸,懸掛有‘山高水秀’匾額,我打算只帶上你,讓石柔帶著裴錢,繞過那片山頭,直接去往一個叫紅燭鎮(zhèn)的地方等我們?!?/p>
朱斂躍躍欲試,笑問道:“嗯,之前少爺就提過這一茬,不過當(dāng)時沒細(xì)說,現(xiàn)在看來,屬于有危險,又不是大危險的那種?”
陳平安點(diǎn)點(diǎn)頭,“那棟府邸住著一位嫁衣女鬼,當(dāng)年我和寶瓶他們路過,有些過節(jié),就想著了結(jié)一下。”
朱斂恍然道:“難怪少爺最近會詳細(xì)詢問石柔,陰物鬼魅之屬的一些本命術(shù)法,還走走停停,就為了養(yǎng)足精神,寫下那么多張黃紙符箓。”
陳平安突然抬起手掌,“住嘴?!?/p>
朱斂悻悻然,不愧是自家少爺,懂自己。
上次沒從少爺嘴里問出嫁衣女鬼的模樣,是美是丑,是胖是瘦?朱斂一直心癢癢來著。
畢竟在藕花福地,可沒有以墳冢做家的美艷女鬼仰慕過自己,到了浩然天下,豈能錯過?
不過那位白鵠江的水神娘娘,與石柔差不多,一位神祇一位女鬼,好像都沒瞧上自己,朱斂揉了揉下巴,憤憤道:“咋的,這兒的女子,無論是鬼是神,都喜好以貌取人???”
陳平安拿起養(yǎng)劍葫,“走一個?!?/p>
朱斂瞥了眼腳邊的酒壺,苦著臉道:“少爺,我酒壺可是空了?!?/p>
朱斂舔著臉搓著手,“少爺,不用擔(dān)心老奴的酒量,用裴錢的話講,就是么的問題!再來一壺,剛剛解渴,兩壺,微醺,三壺,便快活了?!?/p>
陳平安笑呵呵,張大嘴巴,晃了晃腦袋,做了個吸氣的動作,然后轉(zhuǎn)頭,一臉幸災(zāi)樂禍道:“喝西北風(fēng)去吧你。”
朱斂憋了半天,打算做一回死諫的忠臣,打死不做那諂媚奸佞了,一身正氣道:“少爺,這么不好笑的笑話,老奴真是很難拍馬屁了。”
陳平安心意微動,從咫尺物當(dāng)中取出一壺酒,丟給朱斂,問道:“朱斂,你覺得我是怎么樣的一個人?”
朱斂接過酒,不假思索道:“好人?!?/p>
陳平安笑道:“這酒沒白給你?!?/p>
朱斂搖頭道:“便是沒有這壺酒,也是這般說。”
陳平安自言自語道:“我就是好人了啊。”
朱斂爽朗大笑,“少爺就當(dāng)我又說了馬屁話,莫當(dāng)真。喝酒喝酒!”
一個鐘鳴鼎食之家的老人,一個陋巷泥腿子的年輕人,兩人其實都沒將那主仆之分放在心上,在崖畔慢飲美酒。
朱斂抹了抹嘴,突然說道:“少爺,老奴給你唱一支家鄉(xiāng)曲兒?”
陳平安點(diǎn)頭道:“行啊。”
朱斂趕緊小抿一口酒水,潤了潤嗓子,這才開始開腔哼唱,搖頭晃腦,是那藕花福地某個早已亡國朝廷的官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