墻壁上,皆是醒酒后讀書人自己都認(rèn)不全的狂亂草書。
讀書人喝過了酒,打著酒嗝,問道:“說吧,想要我這瘋癲子寫什么?送給哪位識貨的將相公卿?算了,我不想知道,你想寫什么,不算數(shù),我想寫什么就什么?!?/p>
落紙生云煙,滿堂驚風(fēng)雨。
讀書人果真是想到什么就寫什么,往往一筆寫成無數(shù)字,看得曾掖總覺得這筆買賣,虧了。
最后,酒量不錯、酒品不算好的讀書人,寫了十?dāng)?shù)幅大小不一的字帖,徹底醉死過去,倒地不起。
陳平安總計花去了五壺水井仙人釀、老龍城桂花釀和書簡湖烏啼酒。
之所以能喝這么多,不是讀書人真的海量,而是喝小半壺,灑掉大半壺,落在心疼不已的馬篤宜眼中,真是暴殄天物。
陳平安收好了一幅幅字帖,離開衙署。
三人牽馬離去,馬篤宜忍不住問道:“字好,我看得出來,可是真有那么好嗎?這些仙釀,可值不少雪花錢,折算成銀子,一副草書字帖,真能值幾千上萬兩銀子?”
陳平安得了字帖,開懷不已,就像自己喝多了酒,言之鑿鑿道:“你們不信?那就等著吧,將來哪天你們再來這里,這條街肯定已經(jīng)名動四方,千百年后,哪怕那個讀書人去世了,可是整座縣城都會跟著沾光,被后世牢記。”
三騎緩緩離開這座小縣城,這會兒,縣城老百姓都還只將那個書癲子縣尉當(dāng)做笑話看待,卻不知道后世的書法大家,無數(shù)的文人墨客,會何等羨慕他們能夠有幸親見那人的風(fēng)采。
今年中秋,梅釉國還算家家戶戶,親人團圓。
只是石毫國那邊,就難說了。
明年中秋,梅釉國說不定就是如今石毫國的慘淡光景。
山野之中多精怪。
又一年秋去冬來。
在陳平安即將走完梅釉國之際,又該返回書簡湖的時候,有天在一座人煙罕至的深山峻嶺,憑借著出眾眼力,看到了一座高崖之時,竟然倒掛著一頭破布襤褸的老猿,渾身鐵鏈纏繞,感應(yīng)到陳平安的視線,老猿猙獰,呲牙咧嘴,雖未咆哮嘶吼,可是那股暴戾氣息,驚心動魄。
老猿附近,還有一座人工開鑿出來的石窟,當(dāng)陳平安望去之時,那邊有人站起身,與陳平安對視,是一位面容枯槁的年輕僧人,僧人向陳平安雙手合十,默默行禮。
陳平安也學(xué)著僧人低頭合十,輕輕還禮。
馬篤宜好奇問道:“怎么了?”
陳平安搖搖頭,沒有說話。
直到走出那片山脈,陳平安才說道:“有高僧以大毅力,在那邊降服一頭自己心魔顯化的桀驁心猿?!?/p>
馬篤宜嘖嘖稱奇道:“竟然能夠顯化心魔,這位僧人,豈不是位地仙?”
陳平安點點頭,“是一位世外高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