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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來 第972節(jié)（第3頁）

她不再言語。

劍尖處，芥子大小的一粒光亮，驀然大如拳頭，陳清都鬢角發(fā)絲緩緩飄起，有些被斬落，隨風飄散，一縷縷發(fā)絲，竟是直接將那些停滯不前的光陰長河，輕易割裂開來。

“陳清都，我給你一點臉，你就要好好接??！”

她神色冷漠，一雙眼眸深處，孕育著猶勝日月之輝的光彩，“萬年之前，我的上任主人憐惜你們，你們這些地上的螻蟻接住了。萬年之后，我已經(jīng)隕落太多，你劍道拔高數(shù)籌，但這不是你這么跟我說話的理由。老秀才將我送到此地，一路上擔驚受怕，與我說了一籮筐的廢話，不是沒有道理的。”

陳清都苦笑道：“該不會是老秀才說了提親一事，前輩在跟我慪氣吧？老秀才真是雞賊，從來不愿吃半點虧！”

陳清都伸手，握住劍尖處的那團光明，說道：“不能再多了，這些純粹劍意，前輩可以盡管帶走，就算是晚輩耽誤了前輩砥礪劍鋒的賠罪。若是再多，我是無所謂，就怕事后陳平安知曉，心中會難受?！?/p>

她皺了皺眉頭，收起長劍，那團光明在劍尖處一閃而逝，緩緩流轉(zhuǎn)劍身，她重新恢復拄劍之姿。

陳清都轉(zhuǎn)頭望去，笑道：“前輩如今再看人間，作何感想？”

她冷笑道：“太小?！?/p>

陳清都點點頭，“確實，曾經(jīng)的日月星辰，在前輩劍光之下，都要黯然失色?；蛘哒f，正是前輩你們這些存在，造就了如今的星河璀璨。”

天上星辰萬點，皆是浮游尸骸。

陳清都站起身，身形佝僂，似乎不堪重負，萬年以來，再未曾真正挺直脊梁。

幾座天下的劍修，除了屈指可數(shù)的一小撮人間大劍仙，都早已不知，世間劍術(shù)，推本溯源，得自于天。

在那之后，才是萬千種神通術(shù)法，被起于人間的長劍，連同各路神靈一一劈落人間，被大地之上原本水生火熱之中的人間螻蟻，一一撿取，然后才有了修道登高，成了山上仙人。

從一些只是香火源頭的傀儡，從眾多神靈飼養(yǎng)的圈養(yǎng)牲畜，搖身一變，成為了天下之主。那是一個極其漫長和苦難重重的歲月。

陳清都便是人間最早學劍之人之一，是資歷最老的開山劍修，最后方能合力開天。劍之所以為劍，以及為何獨獨劍修殺力，最為巨大，超乎于天地，便是此理。

只是在那場打得天崩地裂的大戰(zhàn)后期，人族內(nèi)部發(fā)生了一場分歧爭執(zhí)，劍修淪為刑徒，流徙至劍氣長城，妖族被驅(qū)逐到蠻夷之地，浩然天下有了中土文廟，建造起九座雄鎮(zhèn)樓，矗立于天地間，騎青牛的小道士，遠去青冥天下，建造出白玉京的地基，佛祖腳踩蓮花，佛光普照大地。

八千年前的蛟龍滅種，與之相比，算得了什么。

陳清都輕聲問道：“前輩為何愿意選擇那個孩子？”

她說道：“齊靜春說有些人的萬一，便是一萬，讓我不妨試試看?！?/p>

陳清都問道：“可曾再次失望？”

她隨手提劍，一劍刺出。

一劍洞穿陳清都的頭顱，劍身流淌而出的金色光亮，就像一條懸掛人間的小小銀河。

陳清都依舊紋絲不動，只是唏噓道：“前輩的脾氣，依舊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