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小時候只是打過照面,都沒聊過天。
一個喜動,一個喜靜,在家鄉(xiāng)碰了面,也只是擦肩而過。
至多就是腳步匆匆的紅棉襖小姑娘,覺得那個小男孩的兩條小鼻涕,印象深刻。
小鼻涕蟲當(dāng)年則覺得那個年紀(jì)比自己大一些的紅衣小姑娘,半點(diǎn)不像有錢人家的孩子,真是不曉得享福。
這么兩個,幾乎算是小鎮(zhèn)最頑劣的兩個孩子,無非是出身不同,一個生在了福祿街,一個在泥瓶巷,
紅棉襖小姑娘,穿街過巷,呼嘯而過,那些大白鵝都追不上。
小鼻涕蟲則又有些不同,其實(shí)不愿意動,大太陽底下趴在田壟那邊釣鱔魚,守著老槐樹,在樹底下彈弓打黃雀。
顧璨家里有幾塊茶葉地,屁大孩子,背著個很合身的竹編小籮筐,小鼻涕蟲雙手摘茶葉,其實(shí)比那幫忙的那個人還要快。但是顧璨只是天生擅長做這些,卻不喜歡做這些,將茶葉墊平了他送給自己的小籮筐底層,意思意思一下,就跑去蔭涼地方偷懶去了。
畢竟劉羨陽是他的唯一朋友,又如何?
依舊只有泥瓶巷的小鼻涕蟲,才是他在這個世界上的唯一親人了。
溪澗水淺,清澈見底。
兩人沉默許久。
李寶瓶說道:“多想想小師叔的不容易。”
顧璨說道:“想過。”
李寶瓶笑道:“不要誤會,關(guān)于你和書簡湖的事情,小師叔其實(shí)沒有多說什么,小師叔一向不喜歡背后說人是非。”
顧璨笑了起來。
當(dāng)然不會誤會。
何況說了又如何,顧璨打小就不喜歡吃苦,但是挨罵挨打,都比較擅長。
他顧璨內(nèi)心深處,依舊是根本不在意別人的任何看法。
連陳平安都不知道,顧璨比他更早去過福祿街和桃葉巷,聽劉羨陽說那邊有錢人多,錢袋子太滿,經(jīng)常掉錢在地上。顧璨就去撿過錢,只是錢一次沒撿著,連顧璨都磨光了耐心,氣得小鼻涕蟲在桃葉巷那邊,鬼鬼祟祟,一腳一棵桃樹,從頭到尾,一棵沒落下,全被顧璨收拾了一通。期間只要遇到了行人,便立即佯裝蹲在樹底下看螞蟻。
顧璨如今回想起來,當(dāng)年那些落了地的桃花桃葉桃枝,應(yīng)該攏一攏藏好的。
李寶瓶繼續(xù)說道:“但是小師叔與你那么熟,你但凡只要有任何一點(diǎn)點(diǎn)出息,什么事情做得好了,小師叔都不會吝嗇夸你幾句。第一次與小師叔遠(yuǎn)游路上,小師叔關(guān)于整個家鄉(xiāng)的話題,幾乎都繞著你和劉羨陽,可是小師叔從書簡湖回來之后,就沒怎么聊你了。”
李寶瓶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一個人這里最會說真話,小師叔什么都沒說,但是什么都說了?!?/p>
顧璨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