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仲夏微微訝異,看來真不是那來自更大天地的謫仙人。
裴錢四周瓦片幾乎紋絲不動,但是屋瓦之上的那層塵土砰然散開,下一刻那董仲夏已經(jīng)不見裴錢身形。
裴錢已經(jīng)蹲在董仲夏遠處一座屋脊的翹檐旁邊,盯著一個年紀輕輕的男子,正盤腿而坐,雙手掐訣,身上穿了件蓮藕福地暫時還不多見的法袍,頭戴碧玉高冠,腰間別有一把白玉短劍。
年輕人笑著站起身,“親王府客卿,王光景,見過裴姑娘。”
裴錢問道:“親王府上的王仙師?你不是與其他兩位得道高人,奉詔離京,重開龍?zhí)端畮r老坑嗎?”
如今南苑國京城魚龍混雜,沽名釣譽的仙師道長一抓一大把,但是真正踏足修行的仙家人,也有些,要么在山清水秀的地方,先到先得,趕緊抓住大勢,“開宗立派”,要么紛紛依附三國之地的皇帝君主,白拿那人人都是頭回見著的神仙錢。這些事情,落魄山那邊都有詳細記載,暖樹隔三岔五就抄錄一份,送往霽色峰祖師堂存檔,原稿則存放在老廚子那邊。落魄山在蓮藕福地,秘密打造了兩條收集消息的渠道,一條是種夫子親自打造,老皇帝魏良、新帝魏衍都一清二楚,因為屬于落魄山和南苑國簽訂契約的條款之一,另外一條遠在松籟國境內(nèi),由朱斂經(jīng)手經(jīng)營。
裴錢雖然不太理解這些廟堂事,但是也知道新老皇帝的父子之間,并沒有表面那么融洽,不然老皇帝就不會與次子魏蘊走得那么近,新帝魏衍更不會讓皇弟魏蘊擔任京城府尹,還要讓早年就看好皇子魏蘊的一位權貴老臣,擔任一國計相,如果不是以后會管著山水神祇的禮部尚書,是年輕皇帝的心腹,裴錢都要以為這南苑國還是老皇帝當家做主了。
王光景心中微微訝異,面有愧色道:“臨行之前,著急破關,修行有誤,出了不小的紕漏,不得不在京休養(yǎng)?!?/p>
董仲夏離去之時,遠遠看了這邊一眼,心情沉重。
那個親王魏蘊,絕不是什么省油燈,這些年又有太上皇撐腰,吸納了一大撥修道之人。
若是那裴姓女子武夫,此次被親王府攀了關系,招徠為供奉,豈不是連累南苑國京城愈發(fā)暗流涌動?
董仲夏速速趕回毗鄰皇宮的一處隱蔽宅邸,曾是國師種秋的修行之地,董仲夏見著了那位微服私訪的男子,心中一驚,趕緊落下身形,抱拳輕聲道:“陛下?!?/p>
皇帝魏衍仔細聽過了董仲夏的言語,微笑道:“山野蛇鼠,也敢在蛟龍之屬跟前,妄言招徠一事?”
親王魏蘊府上那一座小小池塘,經(jīng)得起一條見慣了江河的過江龍,幾口汲水?那么更何談待客之道?
魏衍身邊還站著一位亭亭玉立的婀娜女子,妹妹魏真。
魏真輕聲問道:“那少女既然是來自落魄山,與那位陳劍仙是什么關系?皇兄,不如問一問?”
魏衍提醒道:“這等軍國大事,你不許胡鬧?!?/p>
魏真有些遺憾。
她如今亦是半個修道之人,對于落魄山所在的那座天下,十分向往。這些年翻檢皇宮秘檔,愈發(fā)憧憬。
裴錢那邊,聽了王光景一番彎彎腸子的言語,臉上神色如常,心中覺得有些好笑。
裴錢雖然以前心智與身體被她自己刻意“壓勝”,一直個兒不高,是個黑炭丫頭,可如果只談人心,即便是剛離開藕花福地那會兒,裴錢就真不算什么孩子了,不然大泉王朝邊境小鎮(zhèn)的兩個捕快老江湖,也不至于被她的胡說八道耍得團團轉,一路把她禮遇恭送回九娘的客棧,后來連李槐和兩個書院朋友,至今都還覺得裴錢是那“落難民間的公主殿下”。
裴錢婉拒了那個王光景的邀請,想要返回宅子那邊與小米粒碰頭。
不料王光景依舊猶不死心,糾纏不休,搬出了親王魏蘊,說自家親王最為禮賢高人,尤其厚待武夫,即便裴錢不愿多走幾步去那王府,無妨,親王可以親自登門拜訪,只要裴錢點個頭,親王一定撥冗蒞臨。
裴錢聽得腦闊兒疼,話也不好好說,不是搬靠山嚇唬人,就是拽酸文,魏蘊怎么找了這么個傻了吧唧的客卿,到底是幫著親王府招人還是趕人?
裴錢隨即一想,這王光景雖然滿嘴假話,閉關不是有誤,而是大功告成,成功躋身了洞府境,算是蓮藕福地最早一撥中五境練氣士,確實算是半個神仙老爺了,當下福地,靈氣越來越充沛,登山修道的人越來越多,但是可以躋身中五境的得道之士,還是為數(shù)不多,個個金貴,關鍵是一步快步步快,資質最好的練氣士,下一次停步,就該是蓮藕福地遇到中等福地瓶頸之時。
關于蓮藕福地何時能夠躋身上等福地,老廚子說過一句話,即便拿得出那筆谷雨錢,也不著急,何況落魄山真沒這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