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裕突然說道:“我一直不敢返回劍氣長城,因為不知道說什么?!?/p>
陳平安便知道這個在劍氣長城聲名狼藉的玉璞境劍仙,已經(jīng)清楚了兄長米祜的打算。
米裕沉默片刻,“可去還是要去的,躲又躲不掉?!?/p>
陳平安這才取出那枚養(yǎng)劍葫,遞給米裕。
米裕只是瞥了眼,便搖頭道:“我哥送你的,給我算怎么回事。隱官大人,你還是留著吧,我哥也放心些。反正我的本命飛劍,已經(jīng)不需要養(yǎng)劍葫來溫養(yǎng)?!?/p>
米裕先前作為隱官一脈的劍修,與其余劍修一同輪番上陣,幾次上陣廝殺,傾力出劍不假,米裕卻一直不敢真正忘卻生死,道理很簡單,因為一旦他身陷絕境,到時候救他之人,先死之人,只會是兄長。
陳平安一腳踹在米裕身上,“那就抓緊去?!?/p>
米裕離開了春幡齋。
春幡齋議事堂第一撥渡船管事散去后,邵云巖三人需要送客,陳平安這才步入空無一人的大堂。
等到邵云巖和晏溟、納蘭彩煥去而復(fù)還,陳平安沒有坐在主位上,就落座在了米裕位置,與晏溟和納蘭彩煥距離更近。
邵云巖則隨便坐在了對面位置上。
納蘭彩煥詳細(xì)稟報了八洲渡船的商貿(mào)進(jìn)展,關(guān)于皚皚洲神仙錢一事,還是最棘手,皚皚洲劉氏一直沒有明確表態(tài)。納蘭彩煥提及此事,憂心忡忡,繼而有些憤懣神色,“不如將那猿蹂府直接搶了?不是梅花園子和春幡齋這種煉化之物又如何,拆了便是,那些個亭臺樓閣棟梁石板,全是神仙錢!反正劉氏也沒想著搬走,人走樓空,幾乎算是無主之物了。大不了讓南箕渡船江高臺私底下捎句話給皚皚洲劉氏,就當(dāng)是我們承了他們一份情,以后讓謝松花之流的劍仙,幫著償還便是了?!?/p>
邵云巖苦笑不已,好一個異想天開。
只說一事,劍仙謝松花,是誰都能說得動的嗎?
不曾想陳平安說道:“先不急,拆肯定是要拆的,皚皚洲劉氏估計就等著我們?nèi)ゲ鹪初甯W诩抑?,等著我們將這份人情送上門。不過朋友歸朋友,買賣歸買賣,我們也要事先想好謝松花在內(nèi)的幫忙劍仙,為我們承擔(dān)此事的該得回報,是需要丹坊拿出些什么,還是避暑行宮拿出些收繳來的戰(zhàn)利品,回頭你們?nèi)粠椭嫌嬕幌?,到時候就不用問詢避暑行宮了,直接給個結(jié)果。”
晏琢問道:“浮萍劍湖酈采購買停云館一事,是不是意味著我們可以多出一條渡船航線?與桐葉洲玉圭宗搭上線?桐葉洲物產(chǎn)豐富,如果能夠讓老龍城那幾條渡船全力運往倒懸山,說不定可以多出兩成物資?!?/p>
陳平安搖頭道:“只能止步于此了,姜尚真是以姜氏家主的身份,送來那些神仙錢,這本身就是一種表態(tài)?!?/p>
雖說姜尚真如今已經(jīng)是玉圭宗的新任宗主,可桐葉洲最新的飛升境荀淵,絕對不會答應(yīng)此舉,何況姜尚真不會這么失心瘋。
姜尚真如果真敢以私廢公,說不定馬上就會失去宗主之位。
荀淵絕對做得出來,說不定連姜氏家主都要換人,云窟福地就要換個老天爺了。
在其位謀其政,對于所有的譜牒仙師而言,都是一個繞不過去的天大道理。
山澤野修有野修的利弊,譜牒仙師有仙師的得失。
酡顏夫人突然出現(xiàn)在大門外邊,手托一只盆景,盆內(nèi)亭臺樓閣,林木蔥蘢,纖毫畢現(xiàn)。
小小盆景,就是整座梅花園子了。與陳平安印象中搬遷宅子的興師動眾,出入極大。
大概這就是所謂的人間清絕處,掌上小山叢。
酡顏夫人站在門口,將盆景輕輕丟給年輕隱官,笑問道:“是不是與綬臣有關(guā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