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真意坐在一處臺階上,閉目凝神,溫養(yǎng)飛劍。
有一位年輕的外鄉(xiāng)金丹修士,跟隨師門長輩勞碌之余,壯起膽子去與那位姑娘言語,只是不等他開口,女子便說了聲辛苦,然后再加一個滾字。
兩種說法,分別對事和對人。
衣坊處,王忻水舉目眺望城頭那邊,一位外鄉(xiāng)老修士笑問道:“小兄弟,可問歲數(shù)、境界嗎?老朽實在好奇?!?/p>
王忻水以禮相待,轉(zhuǎn)頭微笑道:“在劍氣長城,不值一提?!?/p>
見那老人不相信,王忻水補(bǔ)充道:“不是什么自謙之詞。”
老人笑道:“能與小兄弟和氣言語一番,已經(jīng)是這趟遠(yuǎn)游的意外之喜了?!?/p>
韋文龍已經(jīng)從海市蜃樓返回春幡齋,說了些王座大妖的凌厲手段,比如那個叫黃鸞的,仿佛失心瘋了,將十之五六的亭臺閣樓,都一股腦砸向了城頭,那些被黃鸞精心煉化的小天地,還隱匿有極多的地仙妖族,其中有那嚷嚷著“先過城頭者,某某某”的妖族劍修,在一座道觀破碎之后,憑借劍光飛掠,給它硬挨了劍仙一劍后,僥幸越過城頭,流竄到了城池大陣之上,結(jié)果被米裕一劍當(dāng)頭斬下,連金丹、元嬰一并劈成兩截,輕輕揮袖,云消霧散,好一個劍仙風(fēng)流。
納蘭彩煥瞅著韋文龍的仰慕神色,沒好氣道:“米裕再繡花枕頭,仍是玉璞境。對付個重傷元嬰,綽綽有余。”
邵云巖笑問道:“那個某某某是誰?”
自己這位劍仙,與米裕同境,其實真實戰(zhàn)力還稍遜一籌,邵云巖的面子在倒懸山不算小,可憐米裕在劍氣長城,就只能這么被納蘭彩煥一個元嬰劍修隨便調(diào)侃了。
韋文龍搖頭道:“蠻荒天下的雅言官話,我聽不懂,事后米劍仙沒報對方名字,只說了‘先過城頭者’五字?!?/p>
邵云巖感慨道:“水精宮云簽祖師,應(yīng)該快要登門拜訪了?!?/p>
納蘭彩煥譏諷道:“隱官大人也是好眼光好手段,還真就只有云簽這種練氣士,不把自己的玉璞境當(dāng)上五境。換成是其它宗門的上五境老祖師,何至于如此束手束腳?!?/p>
邵云巖是個幾無鋒芒顯露在外的溫和男子,今天難得與納蘭彩煥針鋒相對,說道:“云簽道心,比我都高?!?/p>
言下之意,我邵云巖是劍仙,你納蘭彩煥只是元嬰,自然比你更高。
納蘭彩煥一挑眉頭,“境界高道心高,又如何,與我分生死,她云簽?zāi)懿凰溃?!?/p>
邵云巖笑著還以顏色,緩緩道:“又又如何,不耽誤人家道心比你高嘛?!?/p>
韋文龍在心中為自己師父喝了一聲彩,這個“又又如何”,真是絕妙。
納蘭彩煥譏笑道:“邵劍仙與隱官大人相處時日不多,說話的本事,倒是學(xué)了七八分精髓。”
邵云巖笑呵呵道:“不敢當(dāng)?!?/p>
只是言語閑談之外,當(dāng)韋文龍面對桌上賬本,不知不覺變得怔怔無言。
倒懸山四大私宅之一的水精宮,作為唯一尚未被劍氣長城染指的存在,好像還在爭吵不休,沒個定論。
先是雨龍宗宗主親臨水精宮,依舊沒能說服師妹云簽放棄北遷的想法,至于云簽自然更無法說動師姐,等到云簽將北遷一事小范圍公開,山頭林立的水精宮內(nèi)部,矛盾重重,而且顯然大多人都收到了祖師堂密信,讓云簽祖師碰了一顆軟釘子,作為玉璞境神仙的云簽,回了趟雨龍宗自家山頭,不料嫡傳子弟和諸多再傳弟子當(dāng)中,也有不少異議,不太愿意跟隨云簽一同北遷,尤其是那位與傅恪結(jié)為道侶的嫡傳弟子,心意已決,說她不會離開雨龍宗,只能有負(fù)師恩。這令云簽愈發(fā)心神憔悴。
云簽只得隱藏蹤跡,悄然拜訪春幡齋,在議事堂落座,見著了劍仙邵云巖,以及劍氣長城元嬰劍修納蘭彩煥。
云簽確實不擅長與人打交道,來時憂心忡忡,等到落座了,又不知如何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