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槐強顏歡笑,脫口而出道:“哈哈,我這人又不記仇。”
裴錢斜眼李槐。
那老舟子跟上兩人,笑道:“送你們過河,老規(guī)矩,要收錢?!?/p>
裴錢嗯了一聲,“我知道,八錢銀子?!?/p>
李槐直到這一刻,才真正有些佩服這個河神薛元盛,心寬如搖曳河,半點不記仇。
薛元盛開始撐船過河,李槐坐在渡船中間,裴錢坐在船尾,背對他們兩個,李槐與河神老爺笑道:“勞煩薛河神與我們說說山水神靈的規(guī)矩,可以說的就說,不可以說的,我們聽了就當沒聽見。”
薛元盛點點頭,大致說了那伶俐少年和那伙青壯漢子的各自人生,為何有今天的境遇,以后大致會如何,連那被偷走銀子的富家翁,以及那個差點被竊的爺孫二人,都一一道來,其中夾雜有一些山水神靈的處事準繩,也不算什么忌諱,何況這搖曳河天不管地不管神仙也不管的,他薛元盛還真不介意那些狗屁的金科玉律。
裴錢沒有轉(zhuǎn)頭,說道:“是我錯怪薛河神了?!?/p>
薛元盛手持竹蒿撐船,反而搖頭道:“錯怪了嗎?我看倒也未必,許多事情,例如那些市井大大小小的苦難,除非太過分的,我會管,其余的,確實是懶得多管了,還真不是怕那因果糾纏、消減功德,小姑娘你其實沒說錯,就是因為看得多了,讓我這搖曳河水神倍感膩歪,再者在我手上,好心辦壞事,也不是一樁兩件的了,確實后怕。”
裴錢悶悶說道:“師父說過,最不能苛責好人,所以還是我錯。練拳練拳練出個屁,練個錘兒的拳?!?/p>
李槐撓撓頭。
因為八錢銀子的關系,再聯(lián)系那個小姑娘的“瘋言瘋語”,薛元盛突然記起一個人,“小姑娘,你那師父,該不會早些年游歷過此地,是戴斗笠掛酒壺一年輕人?”
裴錢這才轉(zhuǎn)過頭,眼眶紅紅,不過此刻卻是笑臉,使勁點頭,“對!”
薛元盛哈哈笑道:“那你師父,可就比你講道理多了,和和氣氣的,更像讀書人?!?/p>
人是真不壞的,就是腦子也有點不正常,偌大一份神女圖福緣,白給都不要,騎鹿神女當年在自己渡船上,被氣得不輕。
不愧是師徒。
只是這種容易挨拳的言語,薛元盛這會兒還真不敢說。
李槐有些心驚膽戰(zhàn)。
不曾想裴錢瞬間眉眼飛揚,一雙眼眸光彩璀璨,“那當然,我?guī)煾甘亲钪v道理的讀書人!還是劍客哩。”
看吧,師父不還是沒看錯河神薛元盛。
錯的都是自己嘛。
等裴錢轉(zhuǎn)過身,李槐瞥了眼裴錢手上的物件,有些無奈。先前還擔心她在鉆牛角尖,原來是早早取出了一套家伙什,在用戥子稱銀子呢。用小剪子將碎銀子剪出八錢來,怕剪多了多花冤枉錢唄。膝蓋上邊那個小木盒,麻雀雖小五臟俱全,五花八門什么都有,除了小剪刀,那青竹桿的小戥子,小秤砣還不止一個,大小不一,其中一個她親手篆刻“從不賠錢”,一個篆刻“只許掙錢”……
薛元盛也覺得有趣,小姑娘與先前出拳時的光景,真是天壤之別,忍俊不禁,道:“算了,既然你們都是讀書人,我就不收錢了?!?/p>
裴錢剛剪出八錢銀子,伸手指了指李槐,說道:“我不是讀書人,他是。那就給薛河神四錢銀子好了?!?/p>
然后裴錢對李槐說道:“幫你付錢,要感恩啊。今天的事情?”
李槐本想說我沒神仙錢,這八錢銀子還是付得起的,不曾想裴錢盯著李槐,直接用手將八錢銀子直接掰成兩半,李槐立即點頭道:“今天風和日麗,搖曳河無波無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