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我身為龍門境的老神仙,運轉(zhuǎn)無上神通,“天眼一開”,那位靈椿道友的大致容貌身段,那還是瞧得出來的。
石柔站在柜臺后邊,瞥都懶得瞥一眼賈晟。
這人精兒似的老道,還會做什么,以前沒去黃湖山結(jié)茅修行,沒有瞎貓撞上死耗子破境的時候,就來自己這邊閑著沒事成天瞎扯有的沒的,翻老黃歷擺祖上闊過唄,等到天上掉下個龍門境,好嘛,就立即開始換花樣了,連那石大掌柜都不樂意喊了,再不說什么石大掌柜咱哥倆要相互照應了,一口一個“石老弟”,再顯擺他那龍門境的種種玄妙不可言,不可言不可言,你怎么就不曉得直接閉嘴呢?
如果不是石柔看那酒兒和登高是真可憐,她不愿讓他們倆師兄妹難做人,老道人敢登門,她早就要拍算盤罵人,再拿掃帚趕人了。
老道人斜靠鋪子大門,手里邊拎了把玉竹折扇,笑呵呵道:“石老弟,靈椿姑娘怎么今兒不在鋪子啊?!?/p>
石柔置若罔聞。
老道人一下子打開折扇,扇動清風,沉默片刻,一把扇子嘩嘩作響,突然恍然說道:“石老弟你瞧瞧,不小心鬧了個笑話了,老哥我久在山下江湖,只顧著降妖除魔,差點忘記自己如今,其實已經(jīng)不知人間寒暑?!?/p>
石柔只是呵呵一笑。
老道人神色釋然,重新啪一聲并攏折扇,也怪不得石老弟會如此不自在,畢竟雙方都是落魄山的記名供奉,可是境界懸殊嘛。
賈晟緩緩而走,點評了幾句各色糕點的香味,捻起其中一塊,就知道石老弟要開口說話了,呵,石老弟如今就只能守著鋪子掌柜這個身份嘍,果不其然,石柔開口說了句我先記賬,月底一起結(jié)賬。
賈晟笑道:“石老弟按照雙倍價格算,都是可以的嘛。畢竟糕點這玩意兒,賣了幾十斤上百斤,也未必抵得過我那鋪子賣出一件?!?/p>
石柔低頭翻開賬本,“用不著?!?/p>
賈晟心中微笑不已,石老弟臉皮也太薄了,與老哥我還是見外啊。我就算成了龍門境的老神仙又如何,還不是你鋪子隔壁的賈老哥?
賈晟在壓歲鋪子待了得有半個時辰,沒能等到那位靈椿姑娘,這才將那折扇插在后領口處,雙手負后,緩緩踱步回自己鋪子。
結(jié)果就“看到”一個白衣少年郎,吊兒郎當坐在柜臺上,賈晟沒有任何凝滯動作,只見老道人一個伸手換扇別在腰間,同時一個快步向前,彎腰打了個稽首,驚喜大呼“崔仙師”。
崔東山?jīng)]搭理他,只是讓看著鋪子的酒兒先去隔壁鋪子吃些糕點,賬算在石掌柜頭上,不用客氣,不然他崔東山就去跟石掌柜急眼。
至于田酒兒的師兄趙登高,則去了龍泉劍宗找那阮邛的大弟子董谷,雙方投緣,趙登高經(jīng)常找后者請教修行學問。一向不好說話的師傅賈晟,在這件事上,倒是顯得比徒弟還熱情,好似真正修行的是他賈晟。私底下還一個勁兒勸說趙登高,說你小子莫要臉薄,得常去那邊做客,那位董神仙可是位陸地神仙,你小子腦子再蠢,也能沾沾仙氣回來,至于鋪子這邊的生意,有你師妹一人照顧就是了。
田酒兒一離開鋪子,崔東山坐在柜臺上,看著那個身材枯瘦卻身穿一件極為寬大道袍的老人,嘖嘖道:“好一位龍門境老神仙,九十斤重的身子骨,得有一小半的斤兩,是身上這件仙家法袍的功勞吧,賈老神仙這不是穿道袍,是穿著一大堆神仙錢啊。呦呦呦,這道袍大的,袖子都要垂地了,怎的,老神仙這是去騎龍巷掃地呢?”
賈晟額頭滿是汗水,干笑道:“崔仙師說笑了,說笑了?!?/p>
老道人是真不傻,這些年在小鎮(zhèn)鋪子,或是去那州城或是山上,只要聽了個小道消息,甭管是不是空穴來風,都能給老道人翻來覆去,掰碎了去多想些。好事往小了想,壞處往天大了想,小心再小心,琢磨再琢磨,這就是老道人行走江湖不翻船的立身之本。
對于崔先生的風涼話,好得很,大夏天的清風拂面倍感蔭涼哩。
賈晟本來沒覺得有半點難堪,這點臉皮掉地上,老道我都不稀罕從地上撿起來,彎個腰不費勁??!
花點小錢,隨便吃幾塊隔壁鋪子的糕點就能找補回來,不曾想靈椿姑娘早不出現(xiàn)晚不出現(xiàn),這會兒站在了自家草頭鋪子的大門口,一側(cè)肩頭靠著門,雙手籠袖笑瞇瞇。
苦也苦也。
當這賈晟就真的只是老道士賈晟而已,崔東山都懶得多廢話,以手指輕敲柜臺,開門見山道:“如今落魄山的記名供奉,有多緊俏,你清不清楚啊?”
老道士當然清楚啊,當年落魄山祖師堂建成,魏大山君都是來觀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