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云山上,暫時無事的魏檗在一片小竹林內(nèi),
僅剩這幾棵竹子,不但來自竹海洞天,準(zhǔn)確說來,其實(shí)是那山神祠所在的青神山,珍稀異常。當(dāng)年給阿良禍害了去,也就忍了。其實(shí)每次去落魄山竹樓那邊,魏檗的心情都比較復(fù)雜,多看一眼心疼,一眼不看又忍不住。
如今竹林光景寒酸,有些青黃不接。魏檗嘆了口氣,夜游宴可以硬著頭皮再辦,竹子必須要鐵了心腸護(hù)好。
先前找到崔東山,詢問白衣少年與竹海洞天有無香火情,能否再購買幾棵品秩相當(dāng)?shù)淖孀谥裼H近旁支,他披云山這邊,可以砸鍋賣鐵高價買。崔東山當(dāng)時臉色古怪,說我是愿意硬著頭皮、豁出半條性命去為山君開這個口的,怕就怕我被青神山夫人打了個半死不說,還要連累披云山直接成為青山神祠廟名單上的“頭等貴客”。
魏檗只好作罷。
不過卻將希望寄托在陳平安身上,反正與女子打交道也罷,或是與前輩往來也罷,這位落魄山年輕山主真擅長。
按時來落魄山點(diǎn)卯的州城隍廟香火小人兒,被周米粒私底下封賞了個暫時不入流的小官,騎龍巷右護(hù)法,也就是周米粒卸任的那個。并且與它坦言,說最后成不成,還是得看裴錢的意思,目前你只是暫領(lǐng)職務(wù)。小家伙高興得差點(diǎn)沒回家敲鑼打鼓去。
香火小人兒當(dāng)時回到一州城隍閣,大概是頭戴官帽,腰桿就硬,小家伙口氣賊大,站在香爐邊緣上邊,雙手叉腰,抬頭朝那尊金身神像,一口一個“以后說話給老子放尊重點(diǎn)”,“他娘的還不趕緊往爐子里多放點(diǎn)香灰”,“餓著了老子,就去落魄山告你一狀,老子現(xiàn)在山上有人罩著,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那位在整個龍州、大小城隍位列第一尊的城隍爺,笑呵呵回了句好大的官威啊。
小家伙膽氣稍減幾分,學(xué)那右護(hù)法雙臂環(huán)xiong,剛要說幾句英雄豪氣言語,就給城隍爺一巴掌打出城隍閣外,它覺得面子掛不住,就干脆離家出走,去投靠落魄山半天。騎龍巷右護(hù)法遇到了落魄山右護(hù)法,只恨自己個頭太小,沒辦法為周大人扛扁擔(dān)拎竹杖。倒是陳暖樹聽說了小家伙埋怨城隍爺?shù)闹T多不是,便在旁勸說一番,大致意思是說你與城隍老爺當(dāng)年在饅頭山,患難與共那么多年,如今你家主人好不容易升為大官了,那你就也算是城隍閣的半個臉面人物了,可不能經(jīng)常與城隍爺慪氣,免得讓其它大小城隍廟、文武廟看笑話。最后暖樹笑著說,咱們騎龍巷右護(hù)法當(dāng)然不會不懂事,做事一直很周全的,還有禮數(shù)。
小米粒就在旁使勁點(diǎn)頭,動作輕柔擱在香火小人的腦袋上,說咱們當(dāng)過和正在當(dāng)騎龍巷右護(hù)法的,都鬼精鬼精機(jī)靈得很嘞。
香火小人兒先是一愣,然后一琢磨,最后開懷不已,有了個臺階下的小家伙便一個蹦跳離開石桌,開開心心下山回家去了。
劉羨陽今夜獨(dú)自行走在龍須河畔,一直走到了鐵符江,對岸就是江水正神楊花的水神祠廟,劉羨陽這才轉(zhuǎn)身。
在離開南婆娑洲之前,老先生與他在那石崖上道別。與劉羨陽說了件事,然后讓他自己選擇。
劉羨陽當(dāng)時抬起手腕,苦笑不已。沒有什么猶豫,作揖行禮,劉羨陽懇請老先生幫忙斬?cái)嗉t線。
陳淳安笑著以雙指捻斷那根紅線,提醒劉羨陽,“回了家鄉(xiāng),多加小心。能搗鼓這個的幕后人,肯定不簡單?!?/p>
劉羨陽嘆了口氣,使勁揉著臉頰,那個劍修劉材的古怪存在,委實(shí)讓人憂心,只是一想到那個賒月姑娘,便又有些得勁,立即跑去水邊蹲著“照了照鏡子”,他娘的幾個陳平安都比不過的俊小伙,賒月姑娘你真是好福氣啊。
北俱蘆洲。
魚鳧書院的山長周密,在等兩封回信,暫時又無法去寶瓶洲散心,就只好就近散心走了趟獅子峰。跟兩位新老朋友,一起喝酒,好友峰主和武夫李二。
其實(shí)前不久周密就造訪過獅子峰,當(dāng)時還有個自稱來自山崖書院的年輕儒士,跟周密相逢時,年輕人在山上看書,一看就是個不會虧待自己的,一副碗筷一壺酒,幾碟子佐酒菜,那個叫李槐的,將周密當(dāng)成了獅子峰的修道之人,毫不怯場,很熱情,硬拉著周密一起喝酒,將桌上剩余半壺酒,直接送給了自稱姓周的“周大神仙”,說在家鄉(xiāng)那邊對付佐酒菜,甭管是鹽水花生還是啥的,用筷子都是交情“沒到門”,周神仙只要不介意,那就千萬別講究,還說他有個姐姐在山上修行,勞煩周神仙以后稍稍照顧幾分,年輕人舉起酒碗,說他先提一個。
周密笑問你那兒子回寶瓶洲了?
李二笑著點(diǎn)頭,說回了,不能總是遠(yuǎn)游在外,我兒子是讀書人嘛。
李二與媳婦,到現(xiàn)在還是覺得自家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兒子李槐的讀書人身份。
至于女兒李柳,在李二這邊,當(dāng)然打小就是極好極懂事的閨女,如今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