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尚真已經瞬間想出了七八種補救之法,所以xiong有成竹,落座后,笑問道:“大師姐,咱們是喝茶,還是喝酒?”
裴錢卻突然站起身,眼神誠摯,朝姜尚真抱拳告辭。
姜尚真在裴錢輕輕關上門后,轉頭對陳平安感慨道:“山主,你收了個好弟子,讓我羨慕都羨慕不來啊?!?/p>
陳平安無奈道:“差不多就得了,裴錢不吃這一套?!?/p>
姜尚真依舊自顧自說道:“不過話說回來,還是裴錢眼光最好,小小年紀就能跟你一起遠游兩洲,能吃苦,又懂事?!?/p>
廊道那邊,裴錢翻了個白眼,你可拉倒吧,當年在桐葉洲這邊,吃苦?我吃的板栗最多,八十多個呢……算了,記不清了。
陳平安走到窗口那邊,忍著笑,輕聲道:“周肥,咱們很快就又要見到陸老神仙了?!?/p>
姜尚真會心一笑,“山不轉水轉的,陸老神仙見著咱們倆,肯定樂壞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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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魄山。
今天的黑衣小姑娘,因為昨夜做了個好夢,心情賊好,所以難得跑到一條溪澗那邊,解開小辮子,攢了些瓜子殼,趴在水邊,腦袋探入溪水中,然后站起身,學那大白鵝的步伐,又學那裴錢的拳法,繃著小臉,然后呼喝一聲,在一塊塊石頭上,旋轉飄蕩,頭發(fā)旋轉,手里邊的瓜子殼作那飛劍,嗖嗖嗖丟擲出去。
丟完了瓜子殼,打完收工,又是無敵手的一天嘞。
黑衣小姑娘一路飛奔回岸邊,扛起金色小扁擔,手持行山杖,大搖大擺,去往山腳那邊看大門。
如今小米粒一個人巡山的時候,除了雷打不動的路線,以及巡山之后的看大門等人回家,好
老了江湖
周米粒豎起耳朵,等了會兒果真沒動靜了,都沒敢轉頭,嘆了口氣,可憐兮兮望向陳靈均,壓低嗓音道:“景清,我在做夢呢,肯定是我在山門口那邊打盹睡迷糊了……”
陳平安之所以沒有繼續(xù)開口言語,是在按照那本丹書真跡上邊記載的山水規(guī)矩,到了落魄山后,就立即捻出了一炷山水香,作為禮敬“送圣”三山九侯先生。當陳平安默默點燃香火之后,青煙裊裊,卻沒有就此飄散天地間,而是化作一團青色云霧,凝而不散,化作一座袖珍山岳,如同一座落魄山顯化而出的山市,只不過宛如山市蜃樓一般的那座小小落魄山,唯有陳平安一人的青衫身形。
陳平安差不多跨越了半洲山河,等于是暫借一位飛升境大修士的神通,迅速趕到了落魄山,當下還能逗留一炷香功夫,之后重返渡船,再繼續(xù)趕路北歸返鄉(xiāng)。當下陳平安,當然是真身至此,不過卻是被一道玄之又玄的三山符箓拖拽而來。
依舊是青衣小童模樣的陳靈均張大嘴巴,呆呆望向黑衣小姑娘身后的老爺,然后陳靈均覺得到底是小米粒做夢,還是自己做夢,其實兩說呢,就狠狠給了自己一巴掌,力道大了些,耳光震天響,打得自己一個翻轉,屁股離開了石凳不說,還差點一個踉蹌倒地。陳平安一步跨出,先伸手扶住陳靈均的肩膀,再一腳踹在他屁股上,讓這個揚言“如今北岳地界,落魄山除外,誰是我一拳之敵”的大爺落座原位。
黑衣小姑娘揉了揉眼睛,蹦跳起身,都沒敢也沒舍得伸手輕輕一戳好人山主,怕是那做夢,然后她雙臂環(huán)xiong,緊緊皺起疏淡的兩條眉毛,一點一點挪步,一邊圍繞著那個個兒高高的好人山主行走,小姑娘一邊哭得稀里嘩啦,一邊眼眸又帶著笑意,小心翼翼問道:“景清,是不是咱倆合力,天下更無敵,真讓光陰長河倒流嘞,不對哩,好人山主以前可年輕,今兒瞅著個兒高了,年紀大了,是不是咱們腦袋后邊沒長眼睛,不小心走岔路了……”
陳平安彎腰按住小米粒的腦袋,笑道:“不是做夢,我是真回了,不過一炷香后,還要返回寶瓶洲中部稍稍偏南的一處無名山頭,但是至多至多一個月,就可以和裴錢他們一起回家了。這不著急來看你們,就用上了一張新學符箓?!?/p>
周米粒一把抱住陳平安,哭喊道:“你帶我一起啊,一起去一起回?!?/p>
陳平安有些無奈,揉了揉小姑娘的小腦袋,始終彎著腰,抬起頭,揮揮手打招呼,笑道:“大家都辛苦了?!?/p>
大管家朱斂,掌律長命,北岳山君魏檗,都察覺到那份山水異樣氣象,聯袂趕來竹樓這邊一探究竟。
朱斂笑道:“公子更有男人味了,浩然天下的仙子女俠們,有眼福了?!?/p>
一襲雪白長袍的長命施了個萬福,嫣然笑道:“長命見過主人?!?/p>
魏檗感慨萬分,打趣道:“可算把你盼回來了,看來是小米粒功莫大焉。”
陳平安都沒辦法挪步,小米粒就跟當年在啞巴湖那邊差不多,打定主意賴上了。
陳靈均終于回過神,立即一臉鼻涕一臉眼淚的,扯開嗓子喊了聲老爺,跑向陳平安,結果給陳平安伸手按住腦袋,輕輕一擰,一巴掌拍回凳子,笑罵道:“好個走江,出息大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