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定要牽強想象幾分,唯一的古怪處,就是首尾兩字,串成了青冥天下的“青冥”。
所以陳平安暗中運轉(zhuǎn)神通,真真正正一番仔細(xì)打量,結(jié)果還是發(fā)現(xiàn)這件花瓶,毫無異樣,沒有半點練氣士的痕跡,而陳平安對于燒瓷的土性,本就熟諳,還是走五行之屬的本命物煉化路數(shù),依舊沒有察覺絲毫深意,這意味著這件花瓶至少沒有經(jīng)過師兄的手,不過確實是家鄉(xiāng)龍窯燒造出來的官窯器,能夠一路輾轉(zhuǎn)流落到這么個客棧,其實很講究緣分了。
陳平安就笑道:“掌柜的,是開門貨沒差了,以后找個懂行又兜里不缺錢的,對方要是不爽利,敢開價少于五百兩銀子,你老大可以罵人,噴他一臉唾沫星子,絕對不虧心。再就是這個八字吉語款,是有來頭的,很不同尋常,很有可能是元狩年間,取自天水趙氏家主的館閣體,集字而來?!?/p>
老人見不似作偽,喜出望外,結(jié)果那小子來了句,“掌柜的,我打算在京城多留幾天,之后就都住這里了……”
老人剛將那花瓶小心翼翼放回柜臺底下,聞言后立即說道:“三百兩銀子,賣你了!買賣落定,之后你這幾天住客棧的錢,就都免了?!?/p>
陳平安無奈道:“掌柜,你真的想岔了。”
老人伸出手,“別說了,我這人嘴巴不嚴(yán),客棧說不定明兒就要多出好幾間空屋子?!?/p>
跟我比拼江湖經(jīng)驗?你小子還是嫩了點。
陳平安眼睛一亮,先伸手攥住老掌柜的手掌,然后就要掏袖子給錢。
老掌柜一愣,使勁抖手抽出,微笑道:“算了,我看你也不像是個有錢的,京城開銷大,再說這么大物件,攜帶不易……”
陳平安會心一笑,不動聲色,悻悻然,還要繼續(xù)掰扯幾句,老掌柜擺擺手,斬釘截鐵道:“免談!”
寧姚突然出現(xiàn)在門口那邊,然后是……從寶瓶洲中部大瀆那邊趕來的自家先生。
陳平安快步走出門檻,作揖行禮,“見過先生。”
老秀才笑著抓住關(guān)門弟子的胳膊,“走,去你屋子喝酒去?!?/p>
陳平安以心聲道:“其實就一間屋子?!?/p>
老秀才一跺腳,痛心疾首,自己這個先生,當(dāng)?shù)锰醢说傲耍?/p>
老秀才立即轉(zhuǎn)頭對寧姚說道:“寧丫頭,不湊巧,我得去見個人,明兒再來喝酒不遲啊,說不定得后天大后天的,都沒個準(zhǔn)數(shù)的,不用等我……。”
寧姚搖頭笑道:“不用,客棧空屋子很多。”
陳平安與老秀才,對視一眼,同時嘆了口氣。
一個眼神哀怨,今兒真得怨先生了,一個滿心愧疚,怨我怨我,先生對不住你。
然后陳平安忍不住笑了起來,“先生,喝酒去。”
老秀才點點頭,“好好好?!?/p>
喝高了,才有補救機(jī)會。
只是陳平安一個驀然轉(zhuǎn)頭,只見大街那邊,走來一個蹦蹦跳跳的少女。
瞧見了她的眉眼。
陳平安怔怔看著,先是猛然轉(zhuǎn)頭,看了眼人云亦云樓那個方向,然后收回視線,紅著眼睛,嘴唇顫抖,好像要抬手,與那少女打招呼,卻不太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