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海鏡聽見了外邊的動靜,運轉一口純粹真氣,使得自己臉色慘白幾分,她這才掀開簾子一角,笑容嫵媚,“你們是那位袁劍仙的同僚?怎么回事,都喜歡鬼鬼祟祟的,你們的身份就這么見不得光嗎?不就是刑部秘密供奉,做些臺面底下的腌臜活計,我曉得啊,就像是江湖上收錢sharen、替人消災的刺客嘛,這有什么沒臉見人的,我剛入江湖那那會兒,就在這一行當里邊,混得風生水起。”
周海鏡自顧自說道:“可惜我這點武夫境界,難入山上高人的法眼,不敢奢望什么大驪頭等供奉,可要說二等供奉,還是有點機會的,再說了,我可信不過你們,萬一是那拐賣良家女子的江湖慣犯,回頭我吃了個天大悶虧,你們個個地頭蛇,我一個無依無靠的外鄉(xiāng)女子,能找誰訴苦去?”
蘇瑯等到周海鏡說完,就要繼續(xù)駕車,既然不讓路,有本事就攔著。
反正江湖歷練,神仙道侶,缺一場患難與共,今天機會難得。
何況在這京城之地,蘇瑯還真不怕與這些三教中人的練氣士起沖突,他的最大依仗,甚至不是刑部無事牌,而是大驪隨軍修士的身份。
葛嶺嘆了口氣,看來只能多喊幾個人過來,才能請得動這位周姑娘的大駕了。
小沙彌語重心長道:“陳先生說過,凡事恭謙有禮,不可盛氣凌人。”
一個溫醇嗓音在小和尚身后響起,“不,我沒有說過?!?/p>
小沙彌立即側身,雙手合十,低頭道:“陳先生最擅長給人贈送吉言良語,暫時沒說過,以后會說的?!?/p>
葛嶺轉身,與來者打了個道門稽首,神色恭謹,“見過陳先生?!?/p>
陳平安抱拳還禮,笑道:“我這趟來,是找朋友敘舊,你們忙正事便是。”
然后補了一句,“回頭我可能會去譯經(jīng)局和道觀做客,希望不要耽誤你們修行?!?/p>
小沙彌一邊點頭,一邊琢磨著又得去找座寺廟捐香油錢了。出家人,心疼錢做啥嘛。
葛嶺誠心笑道:“歡迎之至。”
到時候可以與陳劍仙虛心討教幾手符箓之法。
蘇瑯立即停下馬車,再不敢往前沖去。
因為認出了對方身份。
周海鏡剛要放下簾子,停下動作,一雙水潤的桃花眸子,瞬間瞇成一線,望向那個站在小光頭身邊的青衫男子,約莫是小和尚個頭太矮,顯得那男人身材尤其修長。
女子加上山巔武夫的雙重直覺,讓她意識到眼前這個從小巷高處飄然而落的不速之客,絕對不好惹。
大驪武神宋長鏡,風雪廟大劍仙魏晉,真境宗上任宗主韋瀅……都不對。
奇了怪哉,何方神圣,竟然能夠讓自己感覺完全打不過、干不翻?
陳平安暗自點頭,這位周宗師果然是同道中人,勤儉持家,都不舍得在鏡花水月一事上開銷。
蘇瑯神色微變,心情復雜至極,迅速收斂心神,聚音成線,與周海鏡出聲提醒道:“周姑娘,小心此人,他就是那個問劍正陽山的陳平安!”
那場聲勢浩大的正陽山慶典,蘇瑯當然沒有錯過,通過鏡花水月欣賞過那場觀禮和問劍,第一時間就認出了那位多年未見的青衫劍仙。
所以蘇瑯跟朦朧山,是同樣的尷尬處境,只是相較于后者,這位青竹劍仙略好幾分,當年那場劍水山莊附近的風波,雙方哪怕不算什么好聚好散,可到底沒有就此結仇。
周海鏡聽到“陳平安”這個名字后,神采奕奕,忍不住多打量了幾眼那位如今寶瓶洲最負盛名的年輕劍仙,極有可能,還是浩然天下最年輕的一宗之主,都快聽得耳朵起繭了,惹不起惹不起,一個能讓袁真頁出拳在身如撓癢的劍修,招惹他作甚,只會虧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