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真人撫須點頭,“是也,然也。”
老真人準(zhǔn)備返回梁國道觀了,臨行前笑道:“共勉?!?/p>
是說那縫補桐葉洲舊山河一事,老真人自己還要在這邊待上多年,以后雙方打交道的機會不會少的。
陳平安沉聲道:“共勉?!?/p>
老人最后笑道:“先前那座山神祠廟外,為了試探你小子的道心深淺,必須胡說八道一通,小子聽過就算,莫要心懷芥蒂啊?!?/p>
年輕人斬釘截鐵道:“真人只管放心,晚輩最不記仇!”
回了茶棚,陳平安才發(fā)現(xiàn)兩壺家鄉(xiāng)糯米酒釀溫?zé)嵬桩?dāng)了,只是老真人沒喝就走了,就拿起,大家分了喝,老嫗和少女也不例外。
那位喜笑顏開的老嫗,說是歡天喜地都不為過了,一直坐在火盆旁邊擦拭眼角淚水,見著了陳平安,喝著那碗糯米酒釀,更是連呼恩公。
一旁少女則瞪大眼睛,端著酒碗?yún)s不喝酒,只是看著那個青衫劍仙,十分好奇。
好像她眼中的風(fēng)景,比酒好喝。
葉蕓蕓也輕松許多,雖然還是沒能從敕鱗江這邊得到確鑿證據(jù),好讓她與杜含靈問拳一場。
但是弟子薛懷身上,少掉了那樁原本極有可能惹來蒲山內(nèi)亂的古怪禍?zhǔn)?,還是讓一貫神色冷清的葉蕓蕓,頗有幾分笑顏如花的姿容。
陳平安起身告辭時,那位老嫗趕緊跟著起身,施了個萬福,感激涕零道:“陳劍仙,此次脫困,從此恢復(fù)自由身,老身無以回報,大恩不言謝……”
陳平安想了想,既然你都說大恩不言謝了,我還能說什么?
本來他是想問問看老嫗,關(guān)于那些被小陌說成數(shù)量可觀的江中美石,雙方能不能做筆價格公道的山上買賣?
退一步說,反正比起那個當(dāng)那定婚店掌柜的少女,學(xué)那些書上誤人子弟的言語,突然來一句“公子大恩大德,小女子以身相許”要好太多了。
少女在那位青衫劍仙即將轉(zhuǎn)身離去之時,她突然眨了眨眼睛。
陳平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轉(zhuǎn)身,與那個手腕輕輕擰轉(zhuǎn)的少女,狠狠瞪了一眼,以心聲警告道:“這位姑娘,可別恩將仇報啊!”
少女一臉無辜,打了個酒嗝,掩嘴而笑。
————
陳平安離開那座茶棚后,就沒有再去蒲山,而是臨時起意,并未重返仙都山,稍稍繞路幾分,走了一趟名為“燐河”的水域地界,因為自家那條風(fēng)鳶渡船,跨越三洲山河,在這桐葉一洲,從北往南,依次是清境山青虎宮,自家仙都山,靈璧山野云渡,大泉王朝桃葉渡,一條支流眾多的萬里長河,然后才是玉圭宗和最南邊的驅(qū)山渡。
加上寶瓶洲和北俱蘆洲,渡船停岸渡口各五座,總計十七處仙家渡口。
一行人御風(fēng)懸停白云中,陳平安看著腳下那條大河,位于水源附近,大地之上已經(jīng)有了個仙家渡口的雛形,當(dāng)然是別家的。
這條與西海銜接的萬里大河,早有多方勢力,都不約而同相中了這處極有可能成為聚寶盆的風(fēng)水寶地,因為這附近的廣袤地帶,別說宗門或是宗門候補,連個喊得上名字的元嬰境都沒有,只有幾個忙著做供奉當(dāng)國師、或是開山立派的金丹地仙。
所以就有五六個離著自家山頭頗為遙遠的仙家勢力,或者與那些附近剛剛復(fù)國、或是最新立國的山下王朝以及藩屬,一方出錢,一方出人出力,或是幾個有香火情的仙家門派相互結(jié)盟,陸陸續(xù)續(xù),開始在兩岸自建渡口,再請那些精通水法的修士,出山相助,或施展本命神通或布陣,聚攏長河水運,凝聚不散,再與其他勢力爭搶天地靈氣。
是個再淺顯不過的道理,一張桌子上邊吃同一碗飯的,誰多吃誰就少,誰吃飽誰就餓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