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宵月色,輕云薄霧,總是少年行樂處。可惜年紀老大不小了,還沒個著落,仙尉道長就有些發(fā)愁,自己總不能一直單著吧,看看這個老廚子,就是一個不太好的榜樣。
“才子占詞場,真是白衣卿相。浪子走花叢,總是風流兒郎?!?/p>
朱斂一手捻棋子,一手撓頭,微笑道:“光陰匆匆最無賴,用少年白了頭,朱顏亦辭鏡,偷偷換取櫻桃紅,芭蕉綠。”
仙尉嚼著意思,試探性問道:“老廚子,你年輕那會兒,莫非也是很有些纏綿悱惻的男女故事?”
朱斂一本正經(jīng)道:“讀過圣賢書的正人君子,可不會隨便跟女子打架?!?/p>
仙尉嘿嘿笑道:“像我,像我?!?/p>
朱衣童子笑得肚子疼,“像高平,你們倆都像?!?/p>
不約而同,三位同時望向小陌,小陌倍感無奈道:“也像,也像?!?/p>
陳平安返回竹樓時,發(fā)現(xiàn)暖樹就守在門口,笑道:“我有鑰匙的。”
陳暖樹故意恍然,陳平安笑了笑,“沒事沒事,剛好進屋子坐會兒?!?/p>
竹樓一樓,纖塵不染。
書桌上擱放著一盆青翠欲滴的菖蒲,不是仙家物,是暖樹早年從山中溪澗那邊搬遷而來,照顧得很好。
之前九嶷山神君,為了給自家先生恢復(fù)文廟位置道賀,也曾贈送一盆菖蒲,不過是文運菖蒲,當然不是尋常物,有千年歲月了,能夠汲取天地精華,每隔一段時日,就可以凝聚出一粒指甲蓋大小的水珠。這盆文運菖蒲,被陳平安轉(zhuǎn)贈給了粉裙女童,如今都是她在負責細心打理,半數(shù)文運粹然的水珠,留在蓮藕福地,剩余一半就讓陳暖樹放入落魄山溪澗中,順水遠流,龍須河,鐵符江……只因為是一筆細水流長的文運增益,沒有立竿見影的可能性,所以九嶷山菖蒲的價格,才不至于在山上變成天價,當然那幾盆擁有三千年“道齡”的菖蒲,得另算。
陳平安從咫尺物當中,取出一摞摞書籍,早已分門別類,跟暖樹一起,放在書架上邊的不同位置,其實在這件事上,陳平安與大泉京城黃花觀的那位前朝皇子殿下,如出一轍,都有強迫癥,不過陳平安沒有后者那么嚴重。
最后陳平安送給暖樹一摞書。粉裙女童雙手捧書,鞠躬致謝。
暖樹就打算告辭離去,不打攪老爺休歇了。
陳平安搬了條椅子過來,笑道:“陪我看會兒書?!?/p>
她就將書暫時放在桌上,再拿起一本書,一大一小,一起看書。
陳平安突然笑道:“山上人不多也好,暖樹不用太勞累。”
這么一想,被自己學生挖墻腳的事情,山主大人的氣就順了。
不然崔宗主覺得某些事能夠就此翻篇,呵,那就太天真了。
陳暖樹猶豫了一下,輕聲道:“老爺,崔宗主寄了一封書信給我,在信上說老爺你馬上就要到家了,讓我跟朱先生打好招呼,炒菜上心些,還列了單子,寫了老爺你最喜歡的那些菜,最后在信的末尾,還叮囑我不要與老爺說這件事?!?/p>
陳平安微笑道:“回頭找他算賬。”
暖樹欲言又止,陳平安說道:“他猜到了又如何,敢說什么,敢想什么,我就再跟他額外算賬。算了算了,還是不讓你為難,我就假裝什么都不知道?!?/p>
暖樹靦腆一笑。
陳平安沒來由自嘲道:“其實我也不知道該怎么當這個先生,愁,很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