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泥伸手繞到脖子,有點生疼,悶聲道:“不用你教?!?/p>
他在小鎮(zhèn)長大,如何跟鬼物打交道,最是熟稔。
十數(shù)頭鬼物敲鑼打鼓而過,為首一個身披鎧甲武將模樣的家伙,瞧見地上的那些腳印,再嗅了嗅,它驀然一聲暴喝,“誰?!滾出來受死!”
青泥心一緊,不知哪里露出馬腳了,照理說,按照周姐姐傳授給自己的那篇口訣,是絕對不會泄露陽氣的。
黝黑少年轉(zhuǎn)頭一看,頓時目瞪口呆。
只見那個背劍的家伙近乎匍匐在地,已經(jīng)逃出去數(shù)丈遠,快是真快啊,幾個眨眼功夫,草間窸窸窣窣,就沒了身影。
這家伙是打算將他撇下不管了?
剛收了錢,就這么只管自己溜之大吉?
書上不都說押鏢的,都是舍生忘死的好漢?
退一步說,多少得講一點江湖道義和禮義廉恥吧?
青泥躲無可躲,逃無可逃,只得壯起膽子站起身。
按照周姐姐的說法,青泥沒有練武的資質(zhì),只學了些三腳貓功夫,用來強身健體,關鍵是對付鬼物,毫無意義。而且那個劉伯伯說過,習武之人,若無拳意上身,都是空談,對付幾個市井地痞尚可,拿來殺妖捉鬼就免了。
黝黑少年從袖中摸出幾支小巧卷軸,猛然間一抖,嘩啦啦攤開四幅不大的掛像,他再雙指并攏,霎時間漲紅臉,調(diào)用僅剩的一點天地靈氣,那些掛像竟然懸空而停。
青泥這一手,還真就把那些原本已經(jīng)亮兵器的鬼物給嚇住了。
背劍少年蹲在草叢中,揉了揉下巴,這個化名青泥的小姑娘,還真是個練氣士,不過只是一境,好像是刻意延緩了破境。
倒也不難猜,沒有合適的鬼道修行之法,在那座陰氣極重、鬼魅橫行的小鎮(zhèn),一個練氣士,大活人,隨便開府,汲取天地靈氣,很難抽絲剝繭,祛除那些兇煞濁氣,根基不穩(wěn),很容易被潮水倒灌幾處本命氣府,后果輕則傷及大道根本,重則心性大變,變得嗜殺。
只是等他見到那四幅畫像,便有點哭笑不得。
有那位神誥宗祁真祁天君,道門老神仙嘛,昔年一洲仙師執(zhí)牛耳者。
還有兩張畫像,是曾經(jīng)貼滿一洲山下門戶的袁、曹兩幅彩繪門神。
要說這三位,被那青泥拿來震懾妖魔鬼怪,辟邪……雖說沒什么用處,可也算合情合理。
只是最后一幅畫像,青衫仗劍,是個年輕男子。
陳平安一時無言,揉了揉眉心。
只見那四幅懸空掛像,環(huán)繞少年,緩緩旋轉(zhuǎn)起來,有模有樣,還挺有幾分仙家風采。
而那撥過路鬼物先是充滿警惕,還真怕遇到個山上修士,繼而看那身形搖搖欲墜的黝黑少年,就開始嘲諷大笑,為首鬼將拔刀出鞘,砍了再說,路上就當宵夜了。
若是這幾幅掛像當真管用,那隨身攜帶三教祖師的掛像,豈不是就可以橫行天下了?
只是片刻之后,為首鬼物便覺得如遭雷擊,晃了晃腦袋,竟是雙膝一軟就要跪地,胡亂劈出幾個刀花,咋咋呼呼,便揮刀邊跑,一下子就沒了身影,其余嘍啰見機不妙,瞬間作鳥獸散。